那一刻的感觉，唐素怡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神经都绷紧起来，呼吸因为惊慌而紊乱。她悬在半空中的手就这么僵住了，虽然屋里的暖气很充足，可是她的背脊却传来一阵阵寒意。
“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小姐，我是来帮你输液的。”许晓晴拧着玻璃瓶子，朝唐素怡扬了扬嘲弄说：“医生说你腹中的胎儿不稳，这是安胎针。”
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唐素怡在慌乱中随手攥住了身后的枕头，挡在自己的小腹处，盯着对方的双腿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大声吼道：“许晓晴，你的双腿不是已经没有知觉了吗？是什么时候康复的？”
如果没有记错，叶琛曾告诉自己这段时间会送许晓晴出国治疗双腿。可是唐素怡眼前看到的一切让她惊恐万分，她不是瘫痪在床吗？前些日子不是还因为自己暂时无法治愈的双腿而闹自杀吗？
眼前双眸泛着凶光的女人，丝毫没有唐素怡前段时间看到病怏怏的样子。她握着输液瓶的手背青筋暴起，脸上流露出的表情让人感到阴森可怕。
“我的双腿？”许晓晴不紧不慢地把输液瓶搁放在床上，语气充斥着嘲讽：“我希望它们好起来的时候，就是好的。我不希望它们好起来的时候，就不好了。”
警惕地盯着许晓晴的双腿看了又看，一点也不像是刚康复的样子，难道……
“你一直都在装！”唐素怡脱口而出，整个人都被许晓晴盯得浑身不自在。她用双手撑在身后，慢慢地挪动身体，很快跳下了床。“你有病，自己的双腿明明没事，却欺骗所有人说没有知觉，你知道叶琛有多担心多自责吗？”
“是吗？我就是要让阿琛看到我这个样子！你知道刚出事的那几天，他都在身边日夜守护我，他说会那样一直陪着我，无论我变成怎样都不会离开。”许晓晴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让空荡荡的病房里弥散着一种说不清的恐惧。
而唐素怡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女人疯了！
“你不觉得自己很有问题吗？正常的人都不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唐素怡的目光往身旁瞄了一眼，心里快速闪过很多念头。许晓晴无事出现在这里，还穿着不属于她的护士服，绝对不是要威胁这么简单。
许晓晴咬紧牙关，步步逼近：“我以为阿栳因为你伤害了我，而厌恶憎恨你……为什么他还会跑去泰国找你？他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你醒醒吧，我和叶琛已经结婚了，你们是不可能的！”唐素怡几乎是嘶吼出来的，第六感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人接下来绝对会做出极端的事情。不，她必须马上离开，不能让对方伤害到腹中的宝宝。
“可是万万没想到，你会威胁阿琛把我送出国……为了你这个贱人，要把我送出国！”许晓晴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激动，“砰”一声把输液瓶扫在地板上，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门外似乎听到了病房里的声音，传来了李姨的说话声：“小姐，发生什么事了？门怎么反锁了？小姐……小姐你应我一下呀！”
面对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许晓晴，唐素怡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扯开嗓子大声叫喊：“李姨，救命！”
“小姐……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林全……林全你快喊医生过来，小姐在里面喊救命！”
门外吵成一片，许晓晴却没有丝毫胆怯或者离开的意思。她突然大步往前走，展开双臂阻挡了唐素怡的去路。
“我没有威胁叶琛把你送出国治疗，是他觉得国外的医疗水平可以治好你的双腿。既然你现在没事了，直接告诉他就行，何必找我折腾？”唐素怡抓住了许晓晴的手臂，用力推了几下，对方却纹丝不动。
“就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孽种，阿琛才会不忍心离开！你怎么可能怀了他的孩子，怎么可能……”许晓晴的双眼忽然红了起来，双手在意料不及的时候掐住了唐素怡的脖子，失声嘶吼道：“把阿韫给我……还给我……”
呼吸顿时变得困难起来他，唐素怡拼命挣扎，反过来抓住许晓晴的手腕使劲地推开：“咳咳……放开我……你这个疯子！”
“你凭什么把他抢走，你失踪了六年为什么还没有死？”许晓晴失去了理智般把唐素怡逼到角落里，弯曲膝盖狠狠地往唐素怡的小腹处撞过去。
一阵强烈的剧痛袭来，小腹处火辣辣的难得有种想吐的感觉。
“啊……”的一声划破了静谧，唐素怡的脸色逐渐变黑，痛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的身体因为怀孕的缘故有些疲乏，这刻却耗尽身上的最后一分力气，挥动双手抓住了许晓晴的长发，狠狠地往身后冰冷的墙壁撞过去。
原本就苍白的脸容，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许晓晴的额头泛起了红肿，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盯着唐素怡，让她感到不寒而栗。
“放开我……放开我！”
论身高和力气，唐素怡与许晓晴不相上下。可是她现在怀有身孕，身体软绵绵的根本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她潜意识里用尽全力挣扎，可是对方的双手如同铁链般贴在她的脖子上，几乎要把她的脖子拧断。
“我不会让这个孩子生下来，绝对不会！”许晓晴掐在唐素怡脖子上的双手终于松了开来。
清新的空气重新钻入鼻腔，唐素怡才恢复一丝清明，没有因为缺氧而休克。她在对方失神之际，本能推开许晓晴，捂住抽痛的小腹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甚至听到门外李姨和护士的交谈声，还有林全焦急的苛责声。最后，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撞门”，然后门外才传来沉重的声响。
小腹刚才在许晓晴的撞击下，那种抽痛已经越来越强烈。也许是因为恐惧的原因，唐素怡感到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仿佛全被抽空，双腿也几乎失去了知觉。她咬紧牙关扶着墙壁站起来，心里不断地默念：宝宝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慌乱中，唐素怡把手落在门锁上，使劲地旋转，可是里面就像被什么卡住似的，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
“李姨，快开门，快！”唐素怡急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绝望地回头一看，发现许晓晴已经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手臂也多了一度力度。
许晓晴把唐素怡扯开，疯了似的举起手就往她的脸上甩过去。清脆的“啪”声响起，扇得她分不清方向。门外的吵杂声越来越近，可是唐素怡的身体却越来越沉……
在晕倒前一刻，她依稀记得许晓晴把自己往身后的桌子上推过去。小腹重重撞在桌子角上，一阵钻心的痛随即涌起。
门外的人，包括林全和医生已经破门而入，可是一切已经太迟了，唐素怡的心就像被抽空一般，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双腿内侧缓慢地涌出。
那一刻，唐素怡感到全身的血液也仿佛被抽走了。她绝望而悲痛地护着自己的小腹，可是血好像止不住似的……慢慢地涌出了她的体内。
眼泪，也一滴一滴地顺着眼角落下……
***
这一次，唐素怡并没有作任何的噩梦。即使昏过去了，她似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的器皿插入了身体，无情地把那一丝一缕残留在体内的血肉捣碎，然后吸走。
麻药也无法让她避开身体上钻心而绝望的疼痛，却只让她的心有种将近绝望的麻木。
手术室的灯光几乎让唐素怡睁不开双眼，一圈一圈的光晕就像上帝帮你关上最后一扇窗前仅余的光明。江美欣带着口罩站在一旁，用怜悯的目光盯着她，柔声安慰说：“别难过，你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是吗？孩子以后还会有，可是已经不再是失去的那个孩子了。它已经彻彻底底地离开了唐素怡的身体，甚至不曾让她真切感受过母亲的喜悦和期盼，就永永远远地离开了。
泪水已经流干，唐素怡漆黑的双眸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任由护士把她慢慢推出了手术室。
叶琛就站在手术室门外，接到林全的电话时正与客户开会，可是一句话都没有丢下就这么从会议室里跑出来。这么冷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胸口处已经湿了一大片，是因为狂奔而打湿的。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是一种因为惶恐和哀痛过度而流露出的绝望。看到唐素怡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他连忙冲上前，却因为痛苦而说不出话来。
“小怡……”叶琛的声音有些梗咽，双眼慢慢渗出了血丝。双手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合在一起用力搓暖，才轻轻地握住了唐素怡的手。“对不起……”
对不起？叶琛为了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是因为把她囚禁在家里，还是因为导致她流产的人正是他一直不愿放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