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世界上最可耻的女孩
如果记忆可以抹去,冷雪宁愿至死也不再回想那一刻,在那一刻,她人生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可耻,那种让她感觉生不如死,恨不得立刻死掉的可耻。但是,此刻面对江华凯,面对着她也同样对其罪不可赦的江华凯,冷雪认为,自己必须毫无保留地坦露自己的可耻。因为现在,她在不知羞耻地对自己亲密的姐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之后,竟然更不知廉耻地对面前的这个人犯下了更深重的罪孽。对汪子怡的亏欠她也许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宽慰自己纯属无心之过,但对于眼前这个明显关怀担忧自己早已胜过计较自己的罪孽的有情人,她冷雪又怎么能找到一丝自欺欺人的说辞?所以,她必须坦露,坦露自己的可恶与丑陋。
“在你离开的那天早上,不知怎么,我整个人一直都有一点心不在焉,所以,也不知道是第几节课了,对了,应该是在班主任的课上,他让我去校长室。
对于校长的意外召见,我当时很惶恐,因为正处于推荐保送的非常时期,我也更是从很多同学的眼睛中看到了不服与嫉妒,虽然我对于推荐保送并不中意也从来没有想过,但还是跟大家一样以为是自己最后一次月考的成绩而享受到了被推荐保送的资格。所以,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做,不过自己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北大,即使考不上北大那也必须是北京的其他学校,而学校的保送从来都没有首都学校的先例,一路上就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不伤了校长面子地推掉校长的厚爱,更担心着校长会不会怪罪自己的不识好歹。
就这样,我一路忐忑地来到校长室,结果,校长并不在里面,里面的人是……唐翼。”冷雪顿了顿,看向楚霆宇,因为当时唐翼的突然寻衅毕竟与江华凯有极大的关联。
“唐翼?”在冷雪突然抬头的注视中,江华凯也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想起唐翼与他的对话,更想起了他曾经试图挑衅唐翼的极限。“他,做了什么?”
“他知道了我那天晚上在你那儿,更认为我们已经做了男女该做的事,所以,他发疯般地想要惩罚我。而面对他的这种疯狂,我却没有办法反抗甚至逃避,因为,我知道是我给了他错觉,从我17岁生日那一天我莫名其妙地将初吻丢在他那儿我就知道,他一直固执地认为,我是爱他的,而且,他更执着地认为我也只能属于他。
但我自己心里清楚,他的这一切认知都是错误而且是坚决不能有的,第一,我冷雪确实是从来都没有对他产生过一丁点男女之间的情愫,最主要的,他有着把自己的一生已经寄托于他的子怡姐,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敲醒他,绝对不能让他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
面对他的固执,我历数你的每一方面都高于他的优秀,而这,却更激怒了他,所以,他想要通过蹂躏我让我明白我应该属于他,而他,才是我的一切。你也知道,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但他却从来都无论我怎么说怎么做还是执拗地认为我只是在逃避。我想,他真的是疯了,可也许,就是被我逼疯的。而就在他把我扔在沙发上准备惩罚我的时候,子怡姐,出现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冷雪好像虚脱了一样,叙述也嘎然而止,她,确实不愿意再想起更别说提起那永远也不可能抹掉的耻辱一刻。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耻的女孩。”
最终,冷雪在将头埋在双掌中片刻沉默后,终于又鼓足勇气,对着江华凯,坦露对自己的定义,之后,又一次陷入了不堪回首的回忆中,而那些记忆也如那一刻耻辱一样,不可抹去地历历在目。
终于摆脱了唐翼的掌控,冷雪心神不宁地仓皇跑出宿办楼。院子里,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稀拉拉地并不见几个人影,而汪子怡竟然在片刻间却好似已经从人间蒸发。冷雪像没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学校拼命奔跑跌跌撞撞地四处搜寻,甚至连两处一贯都戒备森严的大门都没有放过。可是校园里她们惯常去的地方都没有,门卫也根本就没有见过她。一节课过去了,她的两条腿都已经沉重而麻木地好像再也迈不动了,还是没有见到子怡姐的影子。而一种不祥的预感也开始疯狂地侵扰冷雪的每一根神经,冷雪的心开始惊厥得紧蹙。在刺骨的寒风中,她感觉自己的浑身都不可遏制地颤抖,她的腿更好似不听使唤一样无法挪动。望着诺大的校园,她更产生了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身体一软,直接瘫在了小操场冰冷的水泥地上。
“冷雪,冷雪,你怎么了,快点,快点,”恍惚间,冷雪被陈雁冰拽醒,“我听说有人上图书馆楼顶了,大家都往那边跑了。”
陈雁冰的话如晴天霹雳,冷雪神经质地从地上跳起来。也许是刚刚得到了一丝喘息,她刚刚虚软麻痹的腿好似也重新获得了新生,更好似注入了激素一样开始撒腿,以向来比她矫健的多的陈雁冰根本无法匹及的速度拼命奔向图书馆方向。到了,到了,马上到了,冷雪为自己打着气,终于,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图书馆,可是,寒风中的图书馆楼顶却是空荡荡的。看着空荡荡的楼顶,冷雪告诉自己:没有事的!她想要喘口气,可是又往前冲出几步后,刚转过拐角,楼周围黑压压人群死般的静寂却让她更是心悸。她踉跄着冲过人群,触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幕,是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在那排水杉树下,唐翼如濒死般跪在地上,对着刺眼的雪地上刺目的鲜血淋漓;而汪子怡,从来都生机盎然的汪子怡,正静寂地蜷缩在那殷红的雪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