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去过雾峪吗
已经找了起码有十分钟了，桌面上翻了好几遍，但燕子就是找不到所谓旧通讯录的影子。而再这样继续耽搁下去，势必会无法躲开与他的正面单独相处。燕子越来越心慌，她逃离此地甚至立马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意识也越来越强烈。最后，她终于有了一个念头，在抚着一早上都咚咚乱跳的胸口深呼吸之后下定决心，将那最后一张纸往桌子最醒目的位置一放，打算直接走人。反正，虽然她这个燕子现在不是一般的怕见他，但在那个人面前，她冷雪好像从来就没有胆怯过，甚至更会经常性闹点小脾气违逆不从。所以，即使他现在是机关老大，但她这个冒名的燕子如假包换的冷雪好像也真不需要言听计从吧？而且，再继续在这儿磨蹭，绝对会与那个最怕碰面的人再次相撞，所以，虽然不知以后该怎么做，但燕子至少知道，这会儿，还是必须奉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原理，直接闪人！
只是，她刚刚起了这个念头，还没有等她让自己的小心脏稍微平静下来，更等不到她将身体挺直，门口就有了响动。她刚刚因默默给自己打气微眯着的双眼惊厥地瞬间睁大，于是就看见，刚刚大开着的房门在以她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迅速关上了，当然，随着关闭的房门直接秒杀她刚刚打好的如意小算盘的，还有那个一时间更令她呼吸都不稳的新局长。
“燕子？”楚霆宇玩味地探视着燕子，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嘴角调皮地上扬，那个角度明显表示了对这两个字毋庸置疑的否决，还有隐隐的不满。
被全面质疑的燕子滞在办公桌后面，当然又一次不知所措了，这会儿，她完全丧失了曾经在楚霆宇面前的那种理直气壮或者偶尔的蛮不讲理。话说，她这些年一直冒名顶替着，即使从来都没有人质疑自己，但她依然都一直有做贼心虚的惶恐不安好不好？这会儿，有人要当面揭穿她的假面具，她若能气静神闲才怪呢?她知道自己要能修炼到那种境界，绝对需要不止一千年的修行造化。
“听说，你也是今天才报到？”依然是那种透视的眼神，燕子感觉现在不只是她的小心肝在控制不住的乱颤，她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了。“看来，我们挺有缘的！”说这话的时候，楚霆宇的语气间竟平添一丝更令燕子战栗的阴恻。
“局长，原先的通讯录找不见，新的，我先给你放桌子上，我，先回办公室了。”每一个字，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寸呼吸都含着致命的压迫感，燕子感觉，从本质上来说，她还是怕他，尤其是现在，她不是一般的怕他。所以，现在她只有逃逸。即使现在从大脑蔓延到双腿以至十个脚趾尖都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般在剧烈颤动，甚至她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双腿实在是虚软无力很难迈步，但她还是得逃离他。
“你，好像很怕我？我会吃了你吗？”说话间，楚霆宇却已经是到了桌子旁边，挡住了燕子的去路。
“没，没有，局长，不是。”燕子结巴着，往后缩了一步，撞得身后的老板椅跟她一样颤颤巍巍。
“没有就好，那就别急着走，既然有缘，我们不妨好好聊聊。”而说话间，楚霆宇却是已经把颤巍巍的燕子推到了椅子里，椅子更大幅度地颤了一下后消停了。
“局长？”燕子逃无可逃了，只有抬起头来，求饶地看向如泰山压顶般站在她身旁的强势者。
“不用拘束，看你跑了半天了，坐下歇歇脚。”说着这话时，楚霆宇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将燕子定在椅子里后才又松开手。靠在椅子和办公桌之间的空隙里，居高临下俯视着已被圈在椅子里的猎物。
“你叫燕子？这个名字听着挺奇怪的？姓燕名子？”
“不是，我们羌人不太讲究姓氏，燕子就是名，只要是羌姓，一般都直呼名字的。”燕子心里有一点侥幸，看样子，也许他也并不能确认，那么她应该还可以装装糊涂。
“哦？羌族，被誉为云朵上的民族，人人能歌善舞，看来我们真的有缘，有空我们切磋切磋？”挑衅，挑衅，这分明是*裸的挑衅，知道她不仅是舞盲而且还是乐盲然后来试探她吗？
“局长说笑了，谁敢在您跟前班门弄斧啊？”怎么办？也只有装成一个地道的能歌善舞的羌族女郎了，假如真要对决，大不了称嗓子发炎身体不舒服好了。
“哦，原来燕子姑娘还知道我过去是做什么的？我还以为燕子姑娘以前不认识我楚霆宇呢？”她是该庆幸吗？某能歌善舞的虽然没有蛊着她实地切磋，但他的话音里怎么突然就隐含着无数尖刺刺。
“……”受到领导指责，燕子姑娘也只剩下无语凝噎了。
“不知燕子姑娘是哪块儿的羌族？”看来，她的新领导还是相当仁慈的，看看，每一次她无地自容时总会高抬贵手轻轻松松就放过她。
“四川。”
“哦，”楚霆宇意味深长地应了声，随即好像陷入痛苦的回忆中，“那个地方我记忆深刻啊，想当年汶川大地震时我正在雾峪拍外景，之后参加救援队却遇到了余震塌方还差点丢了命，而我的丫头也就在那块儿失踪了。大家都说人已经没了，但始终未见尸骨，所以我想着，她绝对还活在这个世界。在我身体康复后，转业的第一站就是那块的羌族自治州，我在那儿工作了整整两年，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她。但是，我还是没有灰心，离开那儿的这几年，我每年还是会去一次，因为我相信，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燕子姑娘，你去过雾峪吗？”在这一刻，他甚至可以想象，在他昏迷不醒的那段日子，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他知道，所有的一切，还是因为自己当时因地震而引起的焦虑疏忽造成的。只是，她一再地遮掩逃避，他又该怎样让她勇敢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