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倾世梨妃 > 第四十四章 出乎意料

紫元殿内已经准备好歌舞升平。偌大的殿内,御阶上皇上与皇后夫妻同心同德,并坐在一处,御阶下,男女分席各自按阶品入座。

珵仪在开宴之前悄悄去求了皇后,定是要与我坐在一处,这本不合规矩,但皇后又生怕珵仪忽起了性子,遂叫人将我的席位挪到她旁边,随了她的意。

珵仪嘀嘀咕咕地在我耳边说着昨日景泽去城外迎那图然大君时,亲眼所见那位大君的面貌是如何狰狞,左眼上的面罩几乎遮住半张脸,面罩下面是一道丑陋无比的刀疤;他身材魁梧高大,一看就是个十足的粗人。

她这话漏洞百出。那大君既是用面具遮住了左眼,将面貌都遮去了一半,怎会好端端地让人看见他脸上的疤痕?莫不是那面具只是个摆设,透明的不成?再者,单就从高大魁梧的身材就断定他是个粗人,实在太荒谬。前朝的大诗人刘谕也是军中男儿,体格健硕,可人家不还是写得一手好诗,满腹经纶么!

听我如此一说,珵仪吱唔着找不出反驳的理由,遂撇撇嘴道:“还不是听那些宫人说的!”

“你呀!三人成虎,谣言不可信!”

“可是他相貌丑陋是真的,不信,等他一会儿上殿你亲自看看就晓得了!”

戌时一到,殿外准时响起传话公公们一叠声的唱调:“图然大君到——”

珵仪紧张地拉住我的手,怯怯地往我身边挪了挪。我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的闺秀们,她们跟说好了似的,都将脑袋垂的低低的,同珵仪的模样相差无几。

此前听了那么多谣传,我倒真是想看一看那位凶神恶煞的大君到底是何模样,可周围的人都这般姿态,我若坐的太端正难免太显眼了。遂也低着头,只留下余光注视着殿门口。

“迎——”

门口的大太监一声唱和,皇上携皇后起身下了御阶,殿内众人也都窸窸窣窣地起身行礼。

人影相错,挡住了我看向殿门口的视线。只听见皇上同那位大君相互客套的声音。

中气十足但略显沧桑的声音是皇上的,低沉稳重的嗓音大概就是那位大君的。

只听他朗声道:“图然祝大月皇上,圣体安康,福寿绵长,愿我两国,世代友好,和睦为邻。”

我向来对声音敏感些,隐隐觉得这道沉稳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

皇上和那大君并肩进来,殿内众人又俯了俯身子行礼。一抹绣了腾云祥纹的墨色袍角从我视线里飘然滑过。

我心里好端端的砰砰直跳,暗叹这大君的气势果真让人感到压迫。

待重新坐下,珵仪暗自在我身边喘着粗气,念念有词:“好可怕!”

身着凉薄服饰的舞姬飘然上殿,随着声声丝竹翩翩起舞,水袖轻放而后极快速地摆动,在空中犹如一缕轻烟,恣意又颇具美感。

一曲终,皇后忽然点了景泽和珵仪的名,要他们上前为图然大君敬酒。珵仪刚入了口的菜将她猛地一噎,险些失态。

我遥看对面席位上的景泽,他眼里有着催促之意。我皱了皱眉,只得同元清一起将珵仪扶了起来,端了杯酒塞进她手里,“索性大大方方敬他一杯酒,你总该相信你母后和哥哥吧。”

她咬咬牙,只好规规矩矩地走到御阶前。

我打算暗暗留意那图然大君是何神色,是否当真想娶了珵仪和亲。然而当视线缓缓上移,停在他的脸庞时,我彻底怔住了。

左眼上的面罩……初次听珵仪说起这位大君的时候,她便说他只有一只眼……而在此之前,我万万没将我所知的那个人同眼前这位图然大君联想到一处!

他竟然就是人人口中暴戾、冷酷,以年少之姿称霸北方的图然新君!怪不得,怪不得!他眼中的凌厉和浑身腾腾肃杀之气时常让人宛如身处寒冰之下;他将人命看的那般轻贱;他有时给人的孤寂之感仿佛是久处尊位的人,孤独又孤傲。

他是北方的一匹狼!

“云梨姐!”

我的身子被蓦然轻撞了一下,惊慌之余,手中的地酒杯滚落在地。所幸杯中无酒。

“什么?”我恍然回神,用力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

“三皇兄让我悄悄告诉你,待一会儿去蓬莱池那边赏烟花,皇兄他便会来找你。”她在我耳边嗔笑着,“你们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晓,三皇嫂!”

我凛然一惊,抬眼对上对面席位上景泽的目光,他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柔腻,眼底是化不开的笑意。

我脑子里还一团乱,只尽力扯了一抹笑,冲他微微点头。

我复又悄然看了一眼正与皇上交谈的那人,心底有个声音越发清晰:人与人,没有无缘无故的接近,更没有平白无故的不求回报!

宴席那厢,景泽的目光一直温柔如水,他在安抚我紧张的情绪。

珵仪也在不依不饶地打趣,一叠声地低声唤我“三皇嫂”。

我心中一暖,安定了些许。只要过了今晚,皇上下了赐婚圣旨,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也柔和了许多。

南越的霄兰公主自告奋勇欲上前献舞,得了皇上恩准。她下去准备一番再回来时,一身打扮着实令在场的人大为吃惊。

美人凝脂,细腰如蛇,一头青丝柔顺地被一条鹅黄丝带松松地系着拢在身后。少女白皙的藕臂,修长纤细的双腿,连脚趾也是珠圆玉润饱满的可爱。

她一出场,大殿内顿时窃窃私语。霄兰公主的这身装束着实大胆撩人。

“她穿成这样献舞,到底是给皇上看,还是给那个大君看?”一声细语传入我耳中,身后的闺秀们已经急不可耐地非议起来。

“你看她一上来就时不时朝瑞王爷那儿暗送秋波呢!”

“啧,王爷才不会喜欢这种有伤风化的女子!”

“就是,南蛮子就是南蛮子!瞧瞧那魅惑人的样子!”

激越的鼓声振振响动,霄兰脚腕上的铃铛也合拍地叮铃作响。细腰轻摆,以极其美感的姿态扭动着。她轻盈的舞步让在场不少人都悄悄看的两眼发直,男人们想看,却又不敢正眼,女人们则饱含嫉妒和鄙夷地凝视着场上舞动的人儿。

珵仪坐在一旁很焦急,随即抓了一个小太监过来,嘱咐他去给景泽传话,要景泽不许看那霄兰跳舞。

等她把那小太监打发走了,我笑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这一支舞名为给皇上贺寿,实际上却是跳给你三皇兄看的。你不要他看,岂不是辜负了霄兰公主的心意!”

她身为领舞,本该在大殿中央跳舞,不曾想,她转了几圈就翩然而至景泽面前,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条丝带,险险缠上景泽的肩膀。

南越的女子向来大胆,看上谁就一定向人家要好生表达一番好感。

“云梨姐你都知道还不赶快阻止!”珵仪愤懑道,小脑袋四处扭扭,忽然又凑到我耳边,“你看慧沅姐,她才不像你这般不在乎,那才是喜欢一个人该有的神情!”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周惠沅额角隐忍地青筋都显露出来,而后将暗中锤了一下桌案,起身离席了。

“云梨姐,云梨姐!你怎么总是这么淡然,有别的女子来同你争抢夫婿,你也不着急!”

我叹了口气,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我怎么会不在乎?我在乎景泽同周惠沅的亲密,在乎周惠沅对景泽的执念,因为就算景泽对她没有爱,可是对她有情谊。

“珵仪,这世上,最不受人控制的就是人心。”我轻声道,“他若对她有了情愫,那这根情丝任凭谁也斩不断;他若对她没有半分情,那她无论怎样讨好他,他也不见得看她一眼。”

景泽平日里那样温和的一个人,此时难得板着脸垂着眸,任那霄兰公主怎样搔首弄姿也不肯抬头欣赏她的舞姿。这便是绝情。

珵仪似懂非懂地低喃:“原来相爱便是要两人互相信任。”

霄兰公主那极具异域风情的舞姿得了皇上几句夸赞后便不了了之,就像一颗极小的石子,本妄想将平静的湖面极其层层波浪,却是自不量力地溅起一个不起眼的水花后便沉溺于水中,再无半点风浪。

“嗝!”

“公主,少喝些吧!”

忽闻元清低声相劝,我这才瞧见珵仪的小脸一片绯红,醉眼迷蒙地指着酒壶要宫女为她添酒。

不过才空了一壶酒就醉了,这丫头的酒量可真是差。

打发了一个宫女去拿些茶水过来,好让珵仪醒醒酒。眼看着众人都准备去蓬莱池边赏烟花了,她身为公主,总不能在这时回寝殿睡觉吧C歹也是主人家。

珵仪晃晃脑袋一把揽着我,猫儿似的用脑袋蹭我的肩膀,含糊不清道:“云梨姐,我瞧那大君一直往我们这里看,难不成真要我去和亲么?!那我喜欢的人怎么办?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刚巧宫女上来添菜,惊得我连忙捂住她的嘴。

珵仪何时有了喜欢的人?!我几乎日日与她相伴在浣莲阁,怎么半分也不知晓!素来公主的驸马都是皇帝亲选的,就算不去和亲,公主的婚姻也必是一场政治联姻。

就算珵仪再得皇上皇后的宠爱,最多日后嫁人后留在锦都,断不会让她自己挑驸马!

身为女人,她当然能有自己的心爱之人,但身为公主,她不可以。

“云梨姐,我不想去和亲,我想同他在一处…….嗝,不做这公主我也愿意……”

她将心里的痴嗔怒怨一股脑的借着醉意附耳与我说,她竟然将心里的人藏得那般深!看她忧愁的模样,只怕她心里的这人是万万够不着做驸马资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