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不太,但颇有威严,顿时震住了说笑的侍卫。

一个年长的侍卫考虑了片刻,手一挥,立刻有下人去汇报青风。

青风乍闻这个惊爆的消息,剑眉微皱,默不作声地抽出剑,一下一下地擦着。

青风不善言,每逢有心事,必擦剑。

在剑的冷光中思考解决的办法,抑或是,直接用剑解决。

半晌,他才垂下眼道:“请太医!”

一个年青的医官背着药箱匆匆而来,无双唇边浮起一朵虚无的笑意,幸亏他们打得是自己的肩背不是小腹,不然,这孩子哪里还保得住?

年青的太医修眉飞入发际,鼻直唇红,目光镇定地注视着地面,一只纤秀文弱的手腕搭在无双伤痕累累的腕上。

青风不停地踱着步子,心中紧张难安,若是这个女人真的怀有龙种……

太医诊完,小心地退下,回不斜视,后退出牢门才慢慢地直起身。

“娘娘的确怀有龙种,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开药进补,而且此处潮湿阴暗,不适合安胎……”太医没有说完已经被青风的杀机骇得不敢说完。

“知道了,你退下吧!”

无双安静地坐着,受伤的胳膊吊在两边,嘲讽地看着青风。

青风从鼻间冷哼一声,过来接好无双的胳膊,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良久,一团熟悉的龙涎香味道徐徐的飘来,接着是沉威有力的脚步声。

无双没有抬头,只看到他投在地上的长长身影,还有,随着他移动而产生的巨大压力。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默着。

无双眉心微皱,慢慢地抬头,对上东方辰平静无波的眸子。

有一种人,他越是没有情绪的时候,心思越是难测。

隔了那么多事,无双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才慢慢地说:“我也不曾料到,会有孩子……”

只听啪一声,无双绘制的地图被掷在她面前地上。他直直望着她,眼中似是无波无浪的平静,最深处却闪过转瞬即逝的痛楚:“你不过仗着朕喜欢你!”

地图散开,凌乱地摊在杂草上,那一笔一笔全是她的心血。

无双不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问道:“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东方辰冷笑,眼中似有隐约的森冷寒意:“朕以赤诚之心待你,你却是这样待朕。”

无双更加一头雾水,青风不是通知东方辰她有孕的事情了吗,怎么东方辰这种表情,还要说这种话?

没待她想完,东方辰已经咬牙切齿地说:“程无双,你欺朕无知吗?这些图,恐怕是安然太子授命让你迷惑朕的假图吧?还有那些歌女,也全是南楚的奸细和你的心腹,你果然狠毒,利用朕对你的感情,就这样玩弄朕于股掌之上。现在怀了哪个野男人的骨肉,诈称是朕的龙种,想要朕放你一马,朕真是不知道该夸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蠢笨!”

无双蓦地睁大眼,只觉得东方辰这些话如利刃一般直插自己的心上,原来麻木的心突然扯天扯地地痛了起来。

原来自己在他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就是这样阴险狡诈的人!

那些图,是她费尽心机所绘,那些宫女,是她一手训练的秦国眼线,这孩子,也是他的!

可是他不要,他毁了图,大约宫女也不会再信了,这孩子,更不会承认了。

是自己太蠢,太笨,才想要相信他!

无双眼中的惊怒如海啸一般让东方辰有瞬间失神,但很快太医的话便回荡在脑海中。

“皇上,娘娘已经有孕两月!”

两月?自己和她在一起不过一月有余,她有两月的身孕,意味着什么?

在她失踪的一年中,她到底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过?

难道是唐少渊?

想起她维护唐少渊的情景,东方辰更觉得心寒,瞬间认定这孩子并非他的。

她以为他是傻瓜吗,由着她来蒙骗!

无双苦笑一声,眼中热切的光芒慢慢褪去,变得如古井一般沉寂。

既然不信,多说无疑。

“那么皇上,是要处死这个孩子吗?”无双静静地问。

东方辰冷笑:“自然。”

无双盯着他,忽然不可自抑地大笑起来:“好,真是太好了!”

女子慢慢地站起身,眼中的惊绝和愤绝如潮水般层层漫来。

她转身,冷冷地说:“东方辰,从今天开始,我与你再无任何关系,你走吧!”

东方辰张口,最终转身,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牢房。

走出了这间牢房,从此以后她与自己再无关系,甚至可能黄泉相隔了。

想到这里,东方辰终是不忍,缓缓地回身。

那女子身上血迹斑斑,瘦弱的背顽强地挺立着,清冷而孤寂。

但是,她再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耳边响起母后的话:“难道,你要为一个女子断送大秦的江山?你是帝王,肩负社稷重任,先祖打下江山不易,莫要任性。难道你忘了秦国是如何由称雄一时的大国败落的吗?”

东方辰听了默然无语,当时秦五世时,秦文帝喜欢上了自己父皇的妃子楚婉娥。

而当时的秦文帝初登基,根基不稳,外有匈奴侵略,内有干旱饥荒,但却置国家于不顾,为博楚婉娥一笑,动用十万人力,在皇宫大兴土木,建江南楼阁,集天下美景于一苑,结果民心浮动,大骂楚宛娥妖姬乱国,要求秦文帝处决此女。

已经病重的秦景帝,也就是秦文帝的爹,气得呕血晕迷,醒来后赐了楚婉娥一杯毒酒。

谁知秦文帝竟与楚婉娥夜奔出秦,弃北秦江山于不顾,要与美人消遥山水间。

秦景帝闻之被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驾崩,几个皇子内乱陡生,发动宫变,血洗皇宫。

太后在离乱中被一箭射死,秦文帝在外却全然不知,等到楚婉娥难产而死时才得到消息。

但秦国已经内乱不堪,外敌趁机入侵,大将军唐秀叛变,以清君侧为名诛杀秦氏一脉,幸亏当时六皇子秦炎手握兵权,否则秦氏定会人此消失于历史的舞台。

秦炎与唐秀讲和,划地而治,封他为秦王,天下从此归唐姓所有。

但后来的唐君主荒淫无道,这才引发了第二次变革,历史重新改写,天下四分。

秦文帝得知消息后悔之莫及,一头撞死在始皇陵前,以死谢罪。秦王朝这个血的教训被截入史册,每逢帝王登基必要训斥。后宫妃子更不能专宠专幸。

但秦氏好像历代出情种,先皇也是因为钟情先太后而死,导致后宫凋零。

想起种种旧事,东方辰心中寂然,缓缓地转过头,终于一步一步地离开了牢房。

血染的江山如画,怎么可由他任性妄为?

夜风透过窗子呼呼地吹来,让人觉得凉意侵衣。

无双抱起肩,一种彻骨的冷,让她心如死灰。

那是谁的眼,在黑暗中闪着得意的光芒,一闪而逝。

因苏慕容被无双打伤,太后特命人送了糕点来慰问。

那些六宫的妃子眼见着无双失势,都巴巴地来奉迎苏慕容。

当下大家喝茶吃点心,说些六宫中的闲话,淑妃道:“听说牢中那人怀孕了,但是皇上不认,是怎么回事?”

德嫔不由将嘴一撇,说:“咳,那个狐媚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事,皇上若是认了这孩子才怪呢,原来她不是挺嚣张,现在皇上总算是对她撂下了。”

苏慕容想起来便觉得心里痛快,强抬起身子冷笑道:“这也不枉我受这些苦”又道:“她行事轻狂,太后早瞧她不入眼,有这下场是我早就料到的。”

淑妃叹道:“挨了打,又有了身子,现在呆在那不是人的地方受罪,听着也是怪可怜的。”

苏慕容冷冷道:“妹妹总是一味心太软,所以才觉得她可怜。她是活该,早先想着法子狐魅惑主,现在有这下场,还算便宜了她。”

众人素来知道她和皇后的恩怨,因此没人敢接口,便讲些旁的闲话来。又坐了片刻,方起身回自己宫里去。

苏慕容待众人走后对自己的贴身宫女道:“淑妃还真是个不知变通的老实人,你别说,还当得起一个‘叔’字。”

那宫女陪笑道:“这宫里,凭谁再伶俐,也伶俐不过主子您。先前您就说了,那人是时辰未到,等到了时辰,自然有人收拾,果然不错。”

慕妃道:“但我想不出是谁使的计,能让一向宠她的皇上也和她成仇人了,这招棋行得虽险,倒是有惊无险。这背后的人,才真正是厉害。”

那宫女笑道:“就不知是谁替主子出了这口恶气。”

淑妃敲着扇柄不紧不慢地道:“不管是谁,扳倒她才是真事!”又慢慢阴冷一笑:“我总觉着,好戏还在后头呢。”

那宫女小心地陪了几句,慕妃也累了,便命人摇着扇子慢慢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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