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剖心

推荐阅读:

了药后,当天晚上,为了安抚军心,祭奠死去的将士,带伤抚慰将士。

满月如辉,照在将士们悲痛的面上。

金桂叶轻轻地飘落,程安然长身玉立,面对手下的将士,沉痛地道:

“吾之袍泽,魂兮归来。与尔英灵,共饮此酒!”

他捧起一坛美酒,倾一半祭洒于地,随后右手抓起酒坛仰头痛饮!透明的酒水顺着他的喉结,他的脖颈倾泻而下,悲壮如燕赵之士慨烈豪迈!

五十万大军沉声应和:“吾之袍泽,魂兮归来。与尔英灵,共饮此酒!”

仿佛一滴水滴入沸油中,沉寂静默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将士们席地而坐,大口喝酒,仿佛那些将士们并没有离去,他们的魂魄仍和这些活着的人在一起!

三天后。

“禀报太子,匈奴、柔然联军派使者求见。”

帅帐内的议论平息下来。

“终于来了。”安然和无双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惊喜光芒。

一行人在使者拓拔野律的带领下进入殿中。

拓拔野律颇有倨傲之色,排众而出:“在下匈奴使者拓拔野律,奉我单于之命,前来与太子议和。”

程安然眉眼不动,淡淡道:“议和?”

拓拔野律咳嗽一声:“柔然、匈奴希望与贵国签订互不侵犯的友好协约,并与西楚永为友好邻邦——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我西楚军将士身负家国之耻,血溅沙场马革裹尸,历经千辛万苦才反守为攻!现在,你居然叫本太子罢手?”安然讥诮一笑,“你到是说说看,本太子凭什么罢手?”

虽冷汗涔涔,但拓拔野律仍然强硬:“太子言过其实。纵匈奴柔然元气大伤,但太子的西楚军也已是疲惫之师,无力再战,反攻云云只是自欺欺人!”

“是吗?”太子云淡风清,“那就开战吧。”

“等等!”拓拔野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知太子怎样才肯答应议和。”

程安然十分干脆:“联军退兵,赔偿黄金二十万两,并割让城池十座!”

拓拔野律当下冷冷拱手:“既如此,我等与太子无话可谈!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程安然也不阻拦:“使臣大人走好,恕本太子不远送了。”

一干使臣铁青着脸,步履沉重,默不做声。

待众人走后,无双拿出地图淡然地道:“拿下失去的十城池,使紫陵州的统治地盘扩大十倍,收编西楚军,你则成为西楚西北的无冕君王。”

石破天惊!

程无双说完这句话,帅帐里的一切就像停止了,除了那个古朴的沙漏在一秒一秒的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

帅帐内足足静默了有一柱香时间。程安然与程无双凝望着彼此的眼睛,相对无言,只有微妙的默契在彼此心间流淌。

隔了一段时间……

“赌!!”太子吐出一个字。

一字千钧!

程无双想不到程安然这么快就掌握了这个计划的精髓!

欣慰一笑:“是的,只有赌。”

没错,紫陵州此刻的确无力再战。但,疲师之旅又如何!?

匈奴联军敢背水一战吗?匈奴敢把国家搞得民不聊生吗?

“我们就赌——赌他们赌不起。”

这就是把“赌”之一字运用到最高境界的表现,匈奴内部的国内矛盾,政治局势,派系斗争,个人恩怨……牵一发而动全身,都变成了推动这个“赌”字倾向紫陵州的动力关键时的一指之力,到最后就能演变为雷霆万钧山崩地裂的浩浩之威,如于山之巅推落石,蚁之力可灭千军;如于水之源行舟撸,身不动可至万里——弹指间强虏灰飞烟灭,挥手间万物地覆天翻。

而柔然人少国弱,根本不足为惧,无匈奴依傍,立刻呈山崩之势。

“战争就是掠夺,政治就是敲诈!”无双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安然会心一笑,觉得她比自己更像个政治家。

此陵州告捷,程安然原本以为程升龙为遵守承诺,许他回皇城,与无双完婚。

不料竟毫无动静,过了一阵子,圣旨终于下来了。除了一通不要钱的赞扬,实际褒奖一点也没捞到。圣旨中命令程安然驻守紫陵州,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返京。

程安然知道父皇开始忌讳他了。自己手掌兵权、雄霸一方,以程升龙那猜忌性格怎不如临大敌?但此刻西楚还要靠他镇守边关,皇室暂时离不开自己。且自己刚立下赫赫战功,父皇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但事情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随后皇宫的细作传来的消息,却令人不安且惊心。

先是有人告发左太史王中承,也就是王皇后的弟弟,程安然的舅舅,贪污受赌,强抢民田。

皇上震怒,将之入狱。

不出一月,又有参王辅相利用盅术,咒皇上早死,程升龙向来痛恨盅术,一听大惊失色,顿时将王家九族悉数关于狱中,废了王皇后打入冷宫。

此后,更有人参程安然与匈奴勾结,有谋反之心,要求皇上惩办,并改立中宫及太子——

这一切的一切,多像一出排好的戏,阴谋惊人的巧合。

纵是程安然再小心地避祸,韬光养晦,终忍不住了!

“欺人太甚!”安然拔剑,手微微发抖。

无双沉声道:“不可妄动,以免中计!”

因为没有皇令不得返京,若然此时安然回京,正好给人落了口实。

程安然无奈,只得忍辱伏重,写乞罪表,陈请自己的赤诚之心。

可怜堂堂太子,救不了家人,还要委曲求全,连无双都怒火中烧了。

但这就是天家,有何办法。

程安然自小与王皇后相依为命,太子之位多得王家母系人维护,忽闻亲人被冤,性命危在旦夕,自己忍辱负重仍不得保全,哪里忍得住。

他经常一遍遍地擦着龙呤剑,眸中寒意令人望而畏。

但既然有人要整他,就算再卑微也不会放过他。

终于,最后一根稻草压了过来。

朝中大臣上书,既然太子是忠心为楚国,就请太子带兵直击匈奴单于所在的狼居胥山,生擒匈奴单于,保西楚边境百年安稳。

须知匈奴强悍善战,西楚从武宗到现在,历经几百年都不能打胜,更何况刚于匈奴谈和,忽然反目,以残余之力去攻打其主力?

这摆明了要程安然去送死!

这就是皇家亲情……这就是皇家亲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冷意从程安然的心头泛了下去,寸寸透骨。

猛地起身掀案!

“噼里哗啦——”上好檀木帅桌四脚朝天,纸墨笔砚洒了一地!

……我处处忍让,你们却一逼再逼!

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当晚,程安然屏退左右,孤独地独坐一夜,那背影让人看着凄凉。

无双知他心情,也不扰他,独自步入中庭,月色晦暗,忽然触到了那个没有绣完的香袋,不觉一叹。

本欲胜仗后给他,但看他这个模样,怎么也拿不出手,何况绣粗陋,不像鸳鸯,反像野鸭居多。

第二日,双眼布满血丝的安然太子,召见紫陵州所有的将领齐聚帅帐。

望着手下众将,程安然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帅座,步履艰难,每走一步都要使出浑身的力量和意志。

那短短的几步距离,他竟走了好久。

良久,慢慢睁开眼睛,眼神深邃而决绝:“传我军令,紫陵州立时进入全城备战状态,三日之后,起兵南下,攻打西楚!”

一道消息雷霆般震惊全军!

连无双也震惊了,原来他想了一夜就要造反!

而且,不与自己商议!

手下的军将顿时出来劝阻:

“太子三思!”

“太子请三思!”

“眼下内忧外患,不利于我方啊!”

程安然傲立于上方,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我、意、已、决!”

“太子——太子!”一个小将抬起头喊得声嘶力竭,“紫陵州刚经历与匈奴联军的大战,元气未复,然攻打皇城一旦惨败,紫陵军就将面临灭顶之灾!太子请三思,眼下决不能与皇上——”

程安然冷冷俯视着他,目光嗜血而疯狂,修长的手已握住龙呤剑的剑柄。

小将立马打了个寒战迅速应命:“得令。”

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废话一个字,程安然立马就会令他血溅五步!

这样的程安然,是无双所不熟悉的,她一向以为他是翩翩佳公子,温润如玉,从来不会生气的。

这样的他,任性,疯狂,让她有种距离感,原来她不是真的了解他呀!

从前霍峰不是这样的!

蓦地,她打了个寒噤,自己在想什么?

程安然是程安然,霍峰是霍峰,自己怎么可以用他来代替另一个男人?

无双掩饰了眸中的异样,缓缓地转身走出帅帐。

无论你多么爱一个人,你都不可能在他发怒的时候任性。

因为人都是有底限的,这个底限若触了,不管你是他的谁,都会让他厌恶!

因为,这是古代,他是太子,他有家人,有族人,有自己的使命!

片刻之后安然踱了出来,他恢复了谦谦如玉的模样,从背后拍拍无双的肩。

“怎么了,不开心?”

无双摇摇头。

“我没办法,我母后为我吃苦良多,我不能眼看着她受苦,还有我的两个妹妹,听说以私通罪关起来了,我这一生退让已经太多,唯独这一次,我不想再卑微苟活,任人鱼肉——”安然痛苦地说。

无双抬眸,望着他墨如玉的眸子,露出一个微笑。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

安然释怀地一笑,握了握无双的手:“在这里等我,终有一日,我不会再被人欺侮,我要站在万人向往的位置,让你成为我的皇后!”

无双心中默然,因为有了情,所以她不再是冷血的特工,她有了悲欢喜忧,有了挂念,有和自私——

而男人的世界是不只有感情,还有帝位!

她本欲跟去,转念一想,轻而坚决地道:“这次最好秘密行动,我命人扮做你的模样去奉皇命攻打匈奴,你暗中直入皇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最好一击便中。”

安然眼中一眼:“好主意!”

两人不觉行到桂花树下,安然招手命人摆上女儿红,大碗。

也许是知道离别在即,也许是知道这是一场生死恶战,月光也柔了起来。

喝了酒人总有些放/浪形骇,再上月下桂花的冷香,两人都有些醉了。

无双突然觉得身子一轻,便被抱了起来。

程安然的眉眼近在咫尺,恍如画中行来的人一般,秀致的远山眉,长长的睫毛,墨如玉的眼眸——

这一切的一切,多么令人贪恋啊!

无双抚上他的眉眼,蓦地,她的嘴唇已然被烙上了他的温度——是他的唇,柔软的、温暖的、黑暗中依然能感觉到唇角上翘的、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迫切和期待,稳稳地、不偏不倚地吻在她的唇上,半是压迫,半是吸吮。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清风入户,吹得轻纱曼飞。

层层叠叠的鲛绡珠纱帷幕后面,一枕乌丝纠缠缭绕,低低喘息,轻声呢喃,细碎呻吟。

帷帐中春色旖旎。

那一夜,无双宛转承欢,不断地索取,让程安然越战越勇。

两人水乳、交融,如一曲高山流水,如此和诣。

最后无双呢喃着道:“峰,我累了,抱着我睡!”

程安然脸色一怔,眸中的光亮突然黯然。

他缓缓地披衣起身,望月吹萧。

无双本来睡眠极浅,只小睡了一个时辰便醒了。

看到安然心事重重地吹萧,起身替他加了一件衣服,安然身子一动,复又垂下睫毛。

“怎么了,想着明天的战事睡不着吗?”无双笑问。

安然笑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本当杀身成仁,建功立业。”

无双瞧他语气淡淡的,轻轻地咬唇道:“安然,你觉得我和以前比,变了没什么?”

未完,共3页 / 第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