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面不改色,依然笑眯眯道:“上阵子管理府内一大帮子人,可是累着你了,没事,等你蓝妹妹进了门,府里的事你们共同主持,你便可卸下重担,再不用那么劳累。最近你好好养病,大事小事就先交给含烟丫头,到时候裁了再接过那些事。”

一番话,表面上温和无害,实则清楚明了的划分了几人的权利,正大光明的将她手里的大权给剥下来。

雨萱心道,这慕容真是不动声色,不过以慕容争强好胜的性格来看,能如此委婉的将她手里的权利悄悄剥下挪给别人,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

看到雨萱脸上挂着淡淡的嘲讽的笑容,慕容心下有些不满,但还是强挂着温柔的笑意,乐呵呵的跟众人说笑。

慕容对雨萱道:“日后郁儿进了府,做了平妻,府里就有两个女主人了,清意,还不快去给你另一个主子请安。”

雨萱的脸瞬间拉下来。

清意站在雨萱的座椅旁不说话。

蓝郁坐在椅子上,低垂着的面容有些反应不过来,又有些隐隐的期待。

雨萱淡淡一笑:“清意刚才进了堂来的时候,的确有些不大方,你是不是没给在座的众位夫人请安?身为我身边的大丫鬟,竟然连这点礼数都没有,怎么做的!”说话间,神色语气颇为凌厉。

清意连忙走到内堂中间,对着在场的女子福了福身:“奴婢清意方才有失礼数,还请众位夫人原谅。”

“无妨。”在场的官家夫人们连忙道。

雨萱微微一笑,转头对慕容道:“蓝妹妹今天过了门,京城府邸里又多了一位夫人,眼下京城闺阁女子如春笋般成长,而待嫁的女子也慢慢变成了稳重沉静的夫人,真是让人感叹时光不等人呀。”说罢,转过头去,对一旁坐着的蓝郁道:“今日妹妹进来东方府,以后姐姐出门参加家眷聚会的时候,又可以多一个人相伴了。”说话间,笑意盈盈,好像说的真是那么回事一样。

慕容脸色稍微有些不愉,刚才眼前这个狐媚子摆明了告诉她,内堂这么多女人,都可以称之为夫人,但是蓝郁只要没有过门,就还不是东方府的夫人。并且这个狐媚子手段高超,竟然还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慕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她摆了一道,心里有气却不能当场发作。

含烟站在慕容身旁,平静的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妾室掌管家权,虽然权利不如蓝郁大,但是在家族等级制度分明的东方府,在重官轻商的这个时代,这件事拿出去足够她耀武扬威一阵了。

她是商家女子,即使她爹的钱富可敌城,她的家世尊贵显赫,她仪态高贵,但是在这个年代,商人的身份注定了她们生来的尊卑。但是如果她掌家了就不同了,一来她以一个妾室的名义掌家,首先会让人以为夫人和少主对她非常器重,由此可以看出夫人和少主对她的宠爱,最后这也彰显了她有管理东方府的能力。

雨萱淡淡看了一眼众人,淡定的神色让人以为好像被剥下权利的人不是她。

她笑笑:“夫人。”

“嗯?”慕容迅速转过头微笑着看她。

“若没有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慕容此时巴不得她赶紧走。

身边的含烟却抢先道:“陆姐姐,听闻姐姐身子不好,妹妹特意让厨房给您用红花做了一碗补药,您喝完了再走也不迟呀。”

这句话仿佛一道雷,劈在雨萱主仆身上。

清意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惊讶的声音从口中发出。

雨萱抬起头,平静的望着她:“谢谢妹妹,姐姐刚刚喝完了药,现在不宜再喝补药,万一冲撞了,姐姐倒是不怪妹妹的鲁莽,但恐怕夫君就。。。”

含烟才不让这么好的机会从身边溜走,她咬咬牙,顶着雨萱在她身上施加的压力,硬着头皮道:“妹妹好不容易为姐姐做好的,这些汤药不碍事的。”低垂着头,脸上挂着半分委屈与小心翼翼。

“不。。。”雨萱刚要拒绝。

慕容原本铁青的脸拉得更长,冷冷的对她道:“你妹妹为你做好了补药,是为了姐妹情深。虽说她关心你是应该的,但你们都是服侍少主的人,你这样未免太寒其他妾室的心了。如此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怎能端坐一家主母的位子?!”

雨萱刚要说话,堂内进来一个人,正是含烟的丫鬟——绿娅。

绿娅托着一个红漆托盘进来,托盘上盛放着一碗汤药。

清意的脸都吓白了。

含烟忙端了上前,有些委屈道:“希望姐姐能看在今儿个是蓝姐姐大喜的份儿上,赏妹妹个光。”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碗递过去。

慕容一看含烟都低声下气到这份儿上了,雨萱竟然还是不领情,慕容深深的觉得这个女人非但心地不好使,还很小家子气,有些上不了台面。

雨萱笑笑:“我今儿个实在是身上不舒服,”说着,面露倦色,气色微弱道:“这样,妹妹先把药放到姐姐的房间里,今晚上姐姐就先不吃夫君让人给我配的补药了,先吃你的。”

随即雨萱又冲蓝郁笑笑:“今儿个是妹妹大喜的日子,姐姐这个病秧子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万一冲撞了喜气,夫君体谅妹妹,怪罪下来,斥责我随便出门就不好了。”然后又转过头,对慕容道:“夫人,雨萱实在是体力不支,先告退了,至于府里管辖大权的事,雨萱实在是缺乏精力,劳烦夫人您安排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她确定交出大权,既然没有她的事了,慕容也该放她走了。

慕容恨不得点点头赶紧让她走。

一旁的含烟急了,大声道:“姐姐身子如此虚弱,莫不是怀孕了吧!”

一句话出,内堂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惊震了。

雨萱心里一寒。瞬间眼如刀子一般看向含烟。

含烟既知自己已经说出口,就必须说个明白,于是继续道:“陆姐姐不会是怀孕了吧。”

“含烟,这话怎么说,你可知说这话的后果?!”慕容面色凝重,冷冷道。

雨萱面不改色的看了慕容一眼,心里却在打鼓,东方霖曾经警告过她不要把怀孕的事说出去,她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知道东方府有很多事情是寻常百姓无法理解的,比如怀孕,自古以来在大家族,怀孕就是一门学问,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必须被查出怀孕的日子刚刚好,才能为以后安稳的走路做铺垫。雨萱本身就是从这种家庭里走出来,亲自经历过这种事情,如今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沦落到这种地步,她想自保。

雨萱面不改色,心里却有些疑问,如今,她保的住这个孩子吗?

一旁的清意趁众人还沉浸子在惊讶之中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含烟走到大堂中间,面容诚惶诚恐的跪下:“夫人,妾身也只是臆测,主要是妾身看姐姐总是在推辞这碗汤药,而汤药里面的主要材料是红花。大家都知道,红花是给人滋补身体的上好药材,但是孕妇绝对不能吃,因为红花有堕胎的作用。妾身看姐姐一直在推辞这碗汤药,平日里又听说姐姐浑身无力,不宜多走动,所以猜测姐姐有可能是怀孕。”

东方府里唯一没有沾染结婚气氛的就是书房。

此刻,严肃冷静的书房门前,清意对门口的侍卫苦苦哀求:“让我进去吧,奴婢有急事,是少夫人的事情。”

侍卫脸色如冰;“少主说了,此时谁也不见。”

清意都快哭了:“求求您,真的是有急事!”

由于清意姿色绝佳,平日里有带人温和,不曾得罪过人,此时侍卫也觉得是有重要的事才会这么急,于是咬咬牙,冒着要被处罚的风险,对她道:“不然你跟我说一下,我进去传达一下。”

清意愣住了,神色里闪过一丝谨慎和决绝。

她不能说,少夫人怀孕的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如果她说了,且不说这个侍卫是谁的人,万一她一个倒霉正好碰上那些贪财重利的人,少主非但不知道少夫人正处在危险之中,或许还会增加少夫人的危险程度。

那侍卫跟在东方霖身边,久经沙场,看惯风雨,哪还看不清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

此时侍卫一见清意犹豫的神色,便知道她是有心事,心下了然,于是道:“清意姑娘,若是你家主子真有急事,你还是传达给我的好,我不敢保证主子对此时做出的反应,但是我绝对保守这件事。”

清意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眼神清澈真诚,于是有些犹豫道:“嗯。。。”

她下定决心,怎么也要搏一搏。

正当她开口要说的时候,身后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了?”

清意心里一震,一张脸瞬间白了,头皮像是被电击过一样发麻,她此刻仿佛浑身置于冰窖。

侍卫用恭敬的声音道:“方叔,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