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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蔚乘坐的车刚停，江南大学团委书记马上迎上来拉开了车门，这在市委机关里是找不到这种感觉的。.她环顾一下校园，风格各异的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空气中散发着花香。不时有成双成对的大学生从身边经过，他们的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微笑。看着他们，董蔚内心深处升起浅浅的妒忌，大学是她向往的殿堂，然而自己最终只考取了卫校，现在拿个专科文凭还是党校的。
董蔚这次是来参加该校团委举办的团员辩论赛的，主题是“女大学生的婚恋观”。前不久，市政府网站论坛上，有个自称是女大学生的网友发了篇帖子，大致内容是：
我来自一个穷乡村，在村里的时候，因为都穷，我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到了大学，因为与同学的家境形成巨大反差，我才知道贫穷是多么可耻的事，大学三年了，我每天只吃点馒头咸菜，几乎没有用过化妆品，什么爱情对于我来说是奢侈品。并不是我不渴望爱，而是我将自己封闭起来了，营养不良造成我脸上毫无光泽。我现在终于想通了，青春是短暂的，大学最后一年，我希望有一个老板养我……
这个帖子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一段时间成为桃林市街谈巷议的话题。团委书记对董蔚说，学校这块是你分管的，学生思想混乱，你可能要动点脑子哩。
团委书记的话虽然不轻不重，董蔚知道这实际上是批评。窝了一肚子火的她便给江南大学团委挂了电话，一番话像子弹一般射出去后，放下话筒，董蔚自己都吃了一惊，好重的官腔哟。.
现在，江南大学一场辩论赛就要开始了，走进会议大厅，董蔚便感到了一种很庄严的气氛。女生们分为正方反方，听众大约有两百来人。只有十几个男生旁听。
辩论赛开始了，首先是反方陈述：
现实生活证明，女大学生学得好做得好，最终不如嫁得好，对爱情过于理想化的女生，最终成了剩女。
正方陈述：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大学生，愿意嫁给富二代，如果单纯从富裕的角度来择偶，把情感和人生做了财富的奴隶，从此便将失去独立人格，也将失去自我创造的机会。
反方陈述：在这个实际上以男人为中心的社会里，女性就业与生存，要比男人付出更多，如果嫁给富人，就可以减少奋斗的过程，青春对于女人来说是短暂的。
这时，旁听席上的男生响起一片嘘声，女听众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家朝掌声响起的地方望去，掌声便马上停了。
正方陈述：如果嫁给富人，是因为可以减少奋斗的过程，可是，人生的乐趣恰恰在享有过程，减去奋斗过程的过程，便是人生价值丢失的过程。
反方陈述：正方坚持女大学生要自我奋斗，其实是对富人的一种片面认识。富人之所以成为富人，大多数是因为能力超群，如果一个智慧的女人甘做他的贤内助，那么可以促成他事业上更大的成功，而女人则可以分享这份成功的喜悦。
这时，听众席上掌声竟然响了很大一片。董蔚一边听，心里也就分了神，眼前的女生们正是自己参加工作不久后的年龄，正方说的当然没有错，反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想起了小芹，小芹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当反方辩手……
这场辩论赛最终以正方取胜而结束，江南大学团委书记最后号召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团市委副书记董书记做总结发言。
董蔚虽然知道来参会是肯定要发言的，但没想到这次发言竟有点难，她清了清嗓子说，人生应从潜力、发展的角度给自己定位才算理性，择偶从心灵的共鸣、人格修养和发展潜力上去考虑是比较好的方式。单纯以富人为择偶标准，是出于崇富的一种社会心态，这种心态可能会让人失去自我、埋没自我的潜质，更是一种狭隘的人生思维，没有从自身的潜能与自立做起。
董蔚有意停了停，她观察到许多女生正用轻视的眼光看着她，知道自己的官话让女生反感了，于是变换了下腔调： 当然，女大学生想嫁富人也源于就业难，生存压力大的社会心态，女大学生想被保护，想寻找依靠的心理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女人千万不能以“富”为心灵的归属，而要以人生的发展，心灵的归宿为归属。人追求财富是好的，但人不能做财富的奴隶……
这时，听众席上有人递上了一张纸条，董蔚没想到还有互动环节，楞了一下，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董书记，请您介绍下自己的择偶情况好么？
董蔚的脸红到了耳根，犹豫了一下说，也许大家不相信，我嫁给我老公时，他只是一个保安，工资没我高……听众席上便响起一片掌声，董蔚的脸又红了。
这时，一个女生突然举手站起来说，董书记，您这么漂亮，收入又比他高，婚后觉得幸福么？
心便猛然提到了喉咙里，董蔚的声音明显低了一些：幸福。
又是一阵掌声。
又一个女生站起来说，董书记，您夫妻的差距那么大，你们是如何做到幸福的呢？
现在的女孩子真刁钻，董蔚克制住自己的不满情绪，稍稍调匀下自己的呼吸，盯着那个提问的女生说，幸福其实只有自己才能体味，我与老公虽然在职业上的差距大，但其他方面，他也许强过我，夫妻之间不能比谁强谁弱，互相包容才是最重要的。
董蔚在热烈的掌声中结束了在江南大学的讲话。
直到上了车，江南大学团委书记帮她把车门关好，董蔚才松了一口气，她在刚才的发言中，面对一双双眼睛，突然感到很心虚，仿佛眼前的女生都知道她底细似的。
在车里，她问自己，为什么回答“幸福”时，声音会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