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穿越架空 > 红楼戏梦 > 第一百七十二回 毒伤发十三命垂危

晨曦微露,黛玉便催促湘云起身一道随宝玉入宫。.

天边还依稀有星光,惨白的月不甚分明,哪里似昨晚的皎洁?

湘云在后面一顶轿子,已经睡得怏怏的,隔了轿窗,宝玉悄悄告诉黛玉,促狭地出主意说,一定要轿夫蹲一下湘云的轿子,将她惊醒。

“好端端的,去惹她做什么?怕是昨夜醉卧芍药荫的酒意还未醒呢,仔细她耍酒疯打你。”黛玉取笑道。

宝玉轻声说:“妹妹,妹妹托我递给十三爷的东西,已经妥了。是妙玉姐姐才捎来的信儿,递到了。不过我里外三层的包裹得严实,不让她见到是何物就是。”

黛玉也不做声,就在轿子里坐着,任由宝玉骑马在轿外啰嗦。

进了宫门,分道扬镳,宝玉赶去南书房应卯,黛玉同湘云下轿从顺贞门去贾妃的凤藻宫。偏巧了一大早贾妃竟不在宫里,黛玉同湘云相视茫然。

夏太监秦来取冰片,见到了黛玉同湘云才忙说:“娘娘一早去了永福宫,十三殿下的病怕是不大好了,偏是皇上不在宫中。这下可是急坏了懿贵妃娘娘。”

“十三殿下?十三殿下如何了?”黛玉急得问,听说了十三的病势不对,她又迟疑地问:“懿贵妃娘娘可还好?”她不便再追问十三爷的病情,但猜想懿贵妃娘娘为十三爷的病定然牵肠挂肚吧。

“懿主子可怜呢,如今腿儿都软了,瘫在床上只是落泪。谁想到呢,好端端的,十三爷的病才有些起色,这来势汹汹的,措手不及呀。”夏太监也挤出几滴眼泪。

黛玉听了她的话音不妙,反是湘云快言快语追问:“宫里不是有太医吗?”

夏太监唉声叹气道:“太医又能如何?如今太医院齐集在永福宫也是束手无策的。殿下这个毒伤复发,口冒出的都是毒血,黑紫的,怕是不治了。”夏太监自觉失言,慌忙堵口。

黛玉闻听惊得魂魄出窍,昨日分明听说是累倒朝堂的十三殿下已无大碍,如何的一夜就情势突变?莫非宝玉瞒她?不该,不该呀!

“聂老太医呢,前番是聂太医给殿下疗毒。还不快快去请他?”黛玉提醒说,情不自禁去摸自己脑后还未长齐的断发,她的发未生齐,他却又是毒伤复发。.可她相信聂太医的医术,只要有他在,十三一定能安然无恙的。

夏太监神色大变,颤抖了唇低声止住她说:“莫再提此事。姑娘有所不知,聂太医,死了!昨儿去的人一打听,嘿,那次聂老太医得了赏钱出宫返乡太过乐昏了头,车马跌入了悬崖,连人带马翻滚下去,摔死了!”讳莫如深的样子频频摇头。

“死了?”黛玉也是惊得花容失色,那妙手回春的老神医,不苟言笑却是心细如丝,一点点的为十三爷疗毒治病。十年的生命,本来是能最多撑过十年。如今为何苍天作弄,连这最后的一点寄托希望都没了?

“怎么会,怎么这么突然就……”黛玉喃喃,惊慌不知所措。

“都说,聂太医死得蹊跷呢。”夏太监含糊一句,匆忙离去,黛玉周身的血液凝固,莫不是有人寸心要置十三爷于死地?这又是谁下的毒手?

黛玉的满腹心思都被十三突然其来的病势汹汹扰乱,她不顾一切的奔去永福宫,那里的宫娥太监们进进出出一片大乱。庭院里候着诸位皇子,各个神色肃穆。八皇子承衡在平静的询问太医院正堂十三的病情,四爷承德从暖阁出来,二人目光对视时,四爷的目光如剑一般犀利。黛玉低头,她哪里还能顾及旁人的眼光。如果十三果真病入膏肓,她拼死也要见他一面。

黛玉贴了游廊向暖阁里望去,人多,她不便进入,即使进去当着那样多的人,一腔肺腑之言又能同谁诉?咫尺天涯,两人那样近,却又那样远。他就在她身边,只有一墙之隔,她却触不到他的指尖。

“皇姨姐姐。”一声呼唤,黛玉猛回头,见活泼可爱的十八皇子奔向她,已经不复平日天真爱笑的面颊,惊慌失色的一把扯住她的手哭道:“林姐姐,十三哥吐血了,奴才们说,十三哥要死了。”他抽抽噎噎的样子,满脸都是惊慌失措。

“十三爷。”黛玉喃喃道,愣愕愕的立在那里,仿佛周身的筋骨被抽去。吐了血,她常听人说起年少吐血,命不久长。十三一向身体健壮,竟然吐了毒血,那是中了多深的毒?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就要倒下,幸好一把扶住廊栏,大口喘息,心在快跳不止。

“随我来!”十八皇子却一把拉住黛玉的手就向十三爷的暖阁奔去,黛玉踉跄的随行其后脚步如踩云端,有太监上来阻拦说:“太医在请脉,不便入内。”

十四爷一步迈出道:“有何不妥?随我来。”

黛玉诚惶诚恐的从四爷身边走过,就觉得四爷的余光冷冷落在她身上。她低垂了头,从他身边溜入,做贼一般的心惊肉跳。但她已无畏,只要能再见她一面。她怕自己若再不胆大些,只怕从此没了机会。

太医退下,黛玉就立在织锦帘子边,双腿如沉铅,难以挪动。她望着他,他是那样憔悴,整个眼窝都凹陷了下去,整个人瘦的脱了形。她竟快要认不出他来了,她浑身颤抖着望着他,泪水止不住地滴落。见她来,其余人默默退了出去,只留她一人在他的床边啜泣。

床上的十三爷虽然是病势沉沉,微闭了双眼,听到轻微的响动和低低的啜泣声,便睁开了眼。见她宛如一个孩子一般惊慌失措的担忧,他挤出一个微弱的笑意。

“你,如何来了?”他咳嗽几声,费力的说,拍拍身边的卧榻,示意她坐来身边。

每次如此的接近,她就心慌意乱,不过几日不见,他如何却如此憔悴?分明听了宝玉讲述他近来的风光无限,如何一夜间如昙花一现。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实,只有他的病体,就在眼前。难道原先的一切都是回光返照?他的生命羸弱不堪一击才是真实的?难道花开片刻,最终要秋风叶落?一切生命,都将随逝水而去。

泪眼朦胧中,她看不清他的面颊,只向着那模糊的身影挪去。

冰冷的手无力的牵住她的手,看着她梨花带雨,一个微弱的声音说:“不必为我落泪,我不想负谁。”

他的话音很弱,起先黛玉没有听清,愣愣的望向他,他才再次重复。

“不必负谁,不想负谁。”这话她听起来为何如此心痛,难道他竟是怕他负了自己,才始终恪守不逾矩的吗?才用那些方法去伤她,只为……

她垂眸坐在床边,却看见榻上一角端端正正摆了一双圆口鞋,可不正是自己千辛万苦的为他缝制的,他竟然珍惜的放在一旁。心里便是一动。

“回去吧。见到了,就了了一桩心事。”他说,喃喃的,似从此再无牵挂。可是,这样多的情,这样多的往事,难道就能凭一句话,一笔勾销吗?

了了心事,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还是自己的?黛玉揣度他的话,心下凄然。

“黛……你本该有自己的一段情缘,红线系在谁家,定不会是我。所以,不必再来看我,不必管我。十三的命,如草芥,今生今世都是为了偿债的。无福去消受,或许,来世……”

她哭得娇喘连连,怎舍得就此离去。他握住她的手说:“听说,这汗巾子,你熬了数夜打成的。我如何配得?”

他指指枕头下,那汗巾子分明压在他脑下,陪伴着他。黛玉心下一暖,他毕竟还是挂念着她,以这种方式表达着对她的念想吧。那汗巾子就在他身边,替她陪伴着他,形影不离。

黛玉侧头拭泪,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拿出那条汗巾子,就去为他系在腰上。她那样执拗,从没有过的坚持。撩开他的外衫,细心地替他系上那汗巾。他无力的笑,也不阻拦,凝神望着她,眸光里满是幸福。

她的手触及他的肌肤,温温的还有一丝温度,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冰凉细腻的手亲结了相思扣系住他的腰,却未必能系住他将逝去的性命。红色的汗巾是那样单薄无力,连维系住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能够。而她却徒劳地系着,仿佛渴望抓住什么。

“心满意足了?”十三笑问,生死尽头,竟然笑得云淡风轻。他是看破一切了,还是乐观地以为这次并不要紧呢?黛玉的心一阵揪扯,或许十三还不曾知道他的救命仙丹,那个聂太医已经身亡。

十三拉住黛玉的手,凝视她,似要将她深深刻在眼底。那目光中带出的贪恋令黛玉恐惧,那是一种要将她一生一世刻在心中的眼神,好像下一世也要记下般的不舍。

黛玉违心的含笑宽慰说:“听十四爷说,已经差人去快马加鞭传聂老太医入宫了。”

“哦。”十三应一声,反来宽慰她说:“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聂太医入宫,自然有解毒的法子,只是我不忍再让你断发了。”

他倒是淡然的样子,说着,伸手去抚弄黛玉拖在脑后那青纱包裹的假发,关切问:“还没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