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然晚上回家时，屋内一片漆黑。把手中的东西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他伸手按下开关，而后换好鞋往叶瑾然卧室方向走。
门是虚掩的，借着光亮他能看清她卧室内的一切。
瞳孔收缩，叶笙然快速的推开门。
叶瑾然坐在地板上，后背靠着床，四周散落着已经碎的面目全非的手机和几粒白色药片。
他想要靠近她，问她发生什么事，却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止住脚步。
“叶笙然，你别过来！”
女孩子尖叫，随手拿起地上残破的手机后壳丢在他脚边。叶笙然站在门口，脚步没有挪动半分，搭在把手上的手指却在微微收紧。
他目光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望着地上的女孩儿。
散乱的长发遮住她大半张脸，她仰头看他，他才隐隐透过发丝看到她带着泪痕的小脸。苍白到毫无血色。而她的一双眼睛也涣散无神。
“叶笙然，她死了。”女孩儿低低的笑着，像是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她亲手拔掉了自己的呼吸机。”用手指把头发拢到脑后，叶瑾然另一只手扶着床边，撑着身体站起来。
踉跄的走到叶笙然面前，她边笑边流泪，“我妈死了，她终于以命抵命了。”
他们距离很近，脚尖顶着彼此的脚尖。可叶笙然却觉得眼前的女孩儿陌生的要命。她看他，带着恨。
“你什么意思？”
叶笙然神色如常，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尽管他握着把手的手指已经用力到泛白。
“什么意思？”叶瑾然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重复，她终于连笑都笑不出来，“大孝子，你报了你爸妈的仇了。我妈死了，她死了。”
叶瑾然失控的抓着叶笙然的手臂大叫，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涌出。她拼命的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恨意。发疯一般哭着喊着。
叶笙然身体退后一步，怔怔的看着叶瑾然，大脑轰鸣下，他却笑了。
手指按压在眉心处，他是发自内心的笑。
原来这才是叶瑾然啊。
伸手推开她，叶笙然整理了一下被弄褶皱的衬衫，面色平静的似是一湾湖水，不曾有过一丝波澜。
“不就是你妈死了吗，有什么可哭的，反正她得癌症也活不了多久，自杀就自杀了吧。”
叶笙然后来一直在回想今日，哪怕他和叶瑾然在类似爱情的边缘走了一遭，最后还是回归他们本来的模样。
唇枪舌战，遍体鳞伤。
他们从未真正的相信过彼此，就像他们之间其实从未有过爱情。
“可她是我妈啊，叶笙然，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女孩儿不断的在哭泣在嘶吼在控诉，叶笙然只觉得这些都是莫大的讽刺。
在他把她奉为唯一时，她哭着说，那个女人是她唯一的亲人。
那么他呢？
在叶瑾然的世界里，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所以呢？”他冰冷的吐出三个字后，用着更加冰冷的神情睨着叶瑾然。
而就是他这副冷漠的样子把叶瑾然彻底逼入崩溃。
“你永远都是这样，冷漠无情。”叶瑾然歇斯底里的喊叫，所有情绪顷刻之间全部喷涌而出，势不可挡。
“无论发生什么，你叶笙然都不会有任何一点点情绪。你爸妈死了，你不哭，被程南抛弃你不失落，失去顾城这个兄弟你也不难过。现在，我妈被你逼死了，你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叶笙然，你到底是不是人。”
叶瑾然每一句都是撕心裂肺的宣泄，她恨死了叶笙然的面具。
冷漠的面具几乎已经和他皮肉相连，甚至融入骨血。
叶笙然或许根本没有情感。哪怕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与柔情或许也只是伪装。
“叶瑾然，我要不是人，我早在三年前就掐死你了。”叶笙然压抑的怒火被叶瑾然全部点燃，他把她按压在墙角处，眼里带着嗜血的疯狂，“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次都想和你一起死了算了。”
横在叶瑾然的颈间手臂只要稍微用力，他就可以看到她因为快要窒息而拼命挣扎的模样。
可他没有。
三年前不忍心，如今亦是。
叶瑾然被禁锢在小小的墙角里，动弹不得。眼泪模糊住了视线，面前少年的模样她已经看不真切。可他所说的每个字都清晰无比的传到她的耳里。
成串的眼泪落下，滴在叶笙然的手臂上，叶瑾然声音已经变得嘶哑。“叶笙然，我要知道你会这样折磨我，我倒情愿三年前被你掐死。”
她花了三年时间没洗刷掉叶笙然的恨，还赔了自己的心。
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与他皮肤接触的泪珠似是带着灼热的温度，他慢慢的松开手，做了妥协，“我们都冷静一下，以后再说。”
掩饰所有慌乱的情绪，叶笙然跌撞的走进浴室。
拧开水龙头，他大把的往脸上拍打着冷水，反复几次后，他手掌按在洗漱池边缘，垂头闭着眼睛逼自己冷静。
叶瑾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在市医院，你和她在病房里说了什么，你没告诉我。除夕夜那晚你去见谁，你也没告诉我。知道我差点被顾城糟蹋，你也什么都不说不问。叶笙然，你现在告诉我，你究竟隐瞒了我多少。”
说到最后，她又情绪失控的大喊出声。
叶笙然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叶瑾然的脸，无比陌生。她哭的惨烈的模样，他第一次见。她带着质疑带着恨意的目光，他第一次见。
“叶瑾然，你心底里到底有多恨我呢。”他抬手用指尖触碰镜子里的她，眼神破碎。
叶瑾然亦在镜面里看他。他眼里流露出的情感，她不曾见过。
失望而又绝望。
倏尔，他苍凉一笑，勾起的嘴角带着淡漠冰冷，“你早就受不了待在我身边了吧。镇定片，安眠药，你每天都在吃。那你怎么就不一次吃个几十片，死了算了，这样你就彻彻底底的摆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