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京城游玩么?”凌邺突然问道。

“夜探皇宫算不算?算的话就去过。”聂清然讪讪的笑着,似乎她还真没有正大光明的去过京城。

“当然不算。”凌邺哭笑不得的说,“京城分舵你也没去巡视过?”

“去是去过,不过是匆匆去,匆匆离开,若无大事,京城那种权贵聚集之地我是避之不及的,哪有时间游玩?”

“为什么要避开权贵?”凌邺不解问道。

“自然是为了怕麻烦,那些官宦人家礼节多讲究多,像我这种江湖人是难以适应的。”聂清然颇为不屑的耸耸肩,表面上是自卑于自身的身份,实则是在嘲讽那些高门贵族。

“你不是想把星月宫做大么?如今朝廷打压江湖中人打压的厉害,你若不结交权贵,如何抵抗来自朝廷的压力?”凌邺奇道。

“其实所谓的压力也只是自身能力不够,若你够强势,便是官府也得三思而行,受制于人不如制人。这点你也很清楚吧!”聂清然道。

凌邺略一点头,受制于人不如制人,他一向也是如此而行,这世道,自己掌握局势才是最重要的,若让别人掌控自己,那便是灾难的开端。

“更何况,我们两人现在这情况算不算合作?”聂清然带着丝丝得意的扬起笑脸。

“你倒是聪明,要么不找,一找便找了个挺大的。”凌邺见她如此,不由得打趣道。

“你倒挺把自己当回事。”聂清然见他又开始无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这事。你若是没去京城游玩过,不如了了蜀中那码子事后去京城一趟?好好游玩一番?”凌邺知道再说下去她可能又要生气,马上岔开话题,不再与她斗嘴。

“京城有什么好玩的?”聂清然毕竟年少,虽然老持沉重,但并不老气,对于玩耍之类的事还是很有兴趣,听见凌邺如此说,不由得来了兴致。

“好玩的地儿多着呢。天桥的小吃,永宁街的店铺,城郊的云隐寺,还有钟灵山八景等等,你去了保管不会失望。”凌邺一一数来,目光中温柔尽显。

“钟灵山?怎的与我星月宫的毓秀山倒似一对儿。。.”聂清然听着新鲜,眉目中光华流盼。

“那你更要去一趟了。”

“好,若宫中无事,我便去。到时我可会混吃混喝,不给钱。”

“定北侯府还不会被你一个人吃垮。”

两人哈哈大笑,真不知道为何,与对方在一起总是会如此轻松。虽然并非单纯以待,且各自怀有各自的目的,但却总是相处融洽,似乎根本不介怀那些谋划,更像是故意为对方所付出。

笑着笑着,聂清然双手突然紧紧抓住凌邺的袖口,关节处都已泛白,脸上汗珠也在不断冒出。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出血也没有叫出一声,只因她若叫出声只会让凌邺更为担心,她不想再给他增添负担。凌邺见状知道她的蛊虫又发作了,立刻催动真气,输送给她来压制体内的蛊毒。

今天很奇怪,蛊虫的动作比以往都强烈,以前只是啃食血肉,今天却似乎在啃噬骨髓,这种痛不仅钻心,更致使大脑出现一种奇怪的晕眩,聂清然只得强自忍耐。可这痛苦并非说忍就能忍得住的,一丝一丝的疼痛缠绕着她每一根神经,不断冲击着她敏感的触觉,若是能痛晕过去也行,可惜那丝丝痛却让她的思想无比清明,越是疼痛,就越是清楚。似乎要她生生承受这绝天灭地的痛苦。

不过半个时辰,她已忍受不住而呻吟出声。听得她痛苦的呻吟,凌邺更是心急,加大了真气的输入,以望压制住蛊虫。但这样似乎并未帮上聂清然,反而使她由呻吟变成了尖叫,身子缩成一团,在地上不断打滚。

“清然,清然!”凌邺面色大变,这种情况见所未见,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此时此刻他只有尽力抱住聂清然,防止她弄伤自己,可剧烈的疼痛却让她根本分不清眼前是什么东西,只是抱住了就一口咬上去,以减轻自身的痛苦。凌邺的肩头被咬的鲜血淋漓,仍是一声不吭,由她咬着他。

“聂宫主体内的蛊虫在钻入她的骨头,快把这个给她吃了!”彩女不知何时从屋内走出来,递给凌邺一个土陶小瓶,“这能暂时压制她体内的蛊虫。”

“谢谢。”凌邺赶紧接过小瓶,倒出里面的药丸,掰开聂清然的嘴放了进去,不消片刻,果然见效,聂清然不再尖叫,但却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了。

“她这是怎么了?”凌邺急切问道。

“无妨,只是刚刚太疼,现下昏过去了,一会就醒。”彩女叹了口气,招招手道,“你抱着她随我进来吧。”

凌邺心下大喜,彩女说出这话应该就会出手相救。一念至此,他马上抱起昏迷的聂清然,跟着彩女走进门。待安放好聂清然后,凌邺来到彩女身边:“姑娘是愿意出手相救了?”

彩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凌邺半天,缓缓道:“救她可以,但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

“何事?只要我能办到,必然从命。”凌邺毫不犹豫的说。

“这么爽快?若我要你的命你也答应?”彩女笑着说。

凌邺看看昏睡的聂清然,淡淡的说:“我信姑娘并非是要我的命。”

“你对她可真好。”彩女怅然若失道,清澈的目光似乎透过凌邺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你随我来,事成之后我自然会为聂宫主解除蛊毒。”

“好。”凌邺跟着她走进房子中的一间暗室。

“你醒了?”聂清然甫一苏醒,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凌邺淡笑的脸庞,他脸色并不很好,有些病态的苍白,怕是连日来照顾她所致。

“嗯,就是头还有些昏沉。”她挣扎着坐起身,凌邺顺势在她背后垫上一个枕头。

“无妨,彩女已答应为你解除蛊毒,她正在外面熬药呢。”他的眼里有藏不住的欣喜。

“是么?”聂清然扬起嘴角,牵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脸色不大好,怕是累着了吧,多休息下。”

“哪里是累到了,他为了让我救你而答应我,给我养的那些虫子吸血,一百条虫子吸了他一个时辰,脸色好才怪。”彩女端着药,掀开门帘走进来,“我叫他去休息,他却非要守着你,怕你醒了无人照料。”

凌邺皱了皱眉,似有不悦,他明明要彩女别说出来,结果她却来个竹筒倒豆子,全说了。

“你真是——”聂清然嘴巴张合数次,终究没有说完这句话,眼睛却红了。

不是没有人对她好过,只是因为这个人是他。

无关权势、地位,只是凌邺而已。

“若你有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的部下交代。”聂清然终是说了句冠冕堂皇的话,掩去了心底那句话。

凌邺的笑容冷了下来:“自是有人会打理,喝药吧。”

“药放这里,我还得去打理院子中的草药,先离开了。”彩女看看奇奇怪怪的两人,不明所以,索性放下药碗离开,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我这里有上回欧阳公子给的乾坤补气丹,你吃一颗吧。”说着她就要掏那小药瓶,她知道他不高兴了,只得想话题打破这个僵局。

“不要。”凌邺简短的答道,随手端起药碗,递给她,“喝吧。”

“你失了那么多血,为什么不要?”聂清然不解,“这个对你有用啊。”

凌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半晌,突然把药碗重重放到小几上,头也不回的走出去。聂清然撇撇嘴,不知自己哪里又惹他生气了。虽然他走了,药还在,必须吃。是以聂清然老大不乐意的端起药碗,狠了狠心,一口灌进肚子,苦的她脸皱成一团,差点就吐出来。

没有人进来搭理她,她只得又躺下继续睡觉,不知为何,总是睡不踏实,稍微有一丁点儿响动就会醒,便是梦里也不得安生。她梦见自己在被人追杀,到处都是火以及血,还有死尸,有满脸猥琐的人在撕扯她的衣服,她不会武功,只得尖叫,希望有人来救她。

“你没事吧?”噩梦惊醒,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凌邺的脸,淡漠的面容,眸子却写满焦急。他住在她隔壁,刚刚正准备就寝,谁想这边却传来她的尖叫,惊的他连外袍都没套就跑过来,原来她是被魇着了。

“老毛病了。”聂清然擦掉额上的冷汗,无奈苦笑。又是这个梦,每次情绪很差时就会做这个梦,这么多年了,仍旧是害怕梦中的景象,那是一种深入到骨髓的恐惧感,摆脱不掉,挣扎不了,生生拉着她在黑暗的深渊沉沦。

“我在这儿陪你,你睡吧。”凌邺摸摸她的头,湿漉漉的,应该是很害怕吧。

“嗯,好。”聂清然没有同他客气,若说不怕是假,既然他愿意在这,那就在这里吧,左右好过她一个人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