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在场每个人的耳边,胆小的人已经被这场景吓得够呛。.

这简直是比凌迟还严酷的刑罚!

聂清然一身白衣全部被血水染红,找不到一块原色的地方,就连剑上也全是暗红的血痂,白皙的脸上也无可避免的沾染了几滴血迹,透着诡异的妖冶。

罡风夹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如墨的长发在风中张扬翻飞。

所有人都怔在当场,这哪还是那个谦和有礼的星月宫主,分明就是从第十八层地狱中爬出的索命罗刹!

鬼哭狼嚎的烈风肆虐在天地间,整个战场安静得只听得到曲城已然沙哑的叫声,在这种天昏地暗的环境中格外清晰,也格外骇人。

很多年后,许多经历过这个场景的人回想起今日的场景都会不自觉的出一身冷汗。

碎空一箭打破了这个安静的局面,曲城的哀嚎声也随之停止,插在他心窝的箭尾还在微微颤抖。

“他已经受到惩罚了,够了。”端木渠驱马上前,手中的弓弦还未静止。

“够了?最该死的还没死,岂是够了?”聂清然目光冰冷,死死盯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却死了。”端木渠笑容平淡,“小清清,其实上天是公平的,该死的总有一天会死,不该死的或许还没死。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不该死的死没死我不知道,但是该死的早死早好。”聂清然提剑纵身而起,直指面带笑容的端木渠。

端木渠丢开弓箭,从旁边的将士手里拿过长枪,迎向聂清然。

一个是扎扎实实的枪法,没有丝毫江湖武功的痕迹,完全是身经百战历练出的武艺,没有多余的累赘,每个招式都有其实际作用,扎、刺、挞、抨、缠、圈、拦等动作刚猛而实用。

另一个是诡谲多变的剑法,招中有招,虚实结合,灵巧的步伐和迅速的身形,无一不让对手防不胜防,钩、挂、点、挑、剌、撩、劈每一个动作都有连绵不断的后招接应,让对手摸不着方向。

没有任何一方手下留情,皆是全力为之,想至对方于死地。

刚刚因为端木渠的出现而引起骚动的局势再次陷入寂静,所有人都看着场上两人奋不顾身的拼杀。。.

聂清然的剑法如狂风暴雨般层层包裹住端木渠,端木渠长枪在手,下盘极稳,稳扎稳打的应付她的每一招。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武器已针锋相对。

“小清清,上官鹤跟我说过,凌邺之所以能一眼认定那个假冒的人不是你,因为你的眼睛里清澄明亮。可是如今你自己看看,你眼睛里除了杀戮就是杀戮,就算他回来了,你觉得他还会认得出如今杀孽极重的你吗?”端木渠神色平淡,手中力道不减。

听见这话的聂清然微怔,他的话刚好戳中了她的痛处,如今的满身血腥她自己都忍受不了,凌邺又岂能接受?

趁着她的分神,端木渠长枪直挺,刺入聂清然的左肩,鲜血瞬间飞溅,有几滴沾在了端木渠的脸上。

一见主帅得手,黑水将士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本来气势颓废的黑水狮军士气瞬间高涨,喊杀声不绝于耳,马蹄飞踏,阵阵风沙扬起,眯住了天曌将士的眼睛。

剧烈的疼痛让聂清然收回游离的情绪。

“收兵!”聂清然急身而退,扬手高呼。

端木渠明显带了援兵过来,且刚才由于她的分神而让他得了便宜,激起了黑水将士的士气,若此时与他硬碰硬定会吃亏,今日一战斩了他们右路大将已极大打击了他们的气焰,不必再与他们多做纠缠。

端木渠也止住跃跃欲试的大军,挥手下令收兵,他深深的看了那个背影一眼,转身驱马离去。

“夫人?”小丫环不明所以的看着目光涣散的聂清然小声唤道。她不明白为何刚刚上药时女子一声不吭,就连面色都没变一下,似乎那伤口根本不是自己的,她怕她还有别的状况,不得已唤了她一声。

“嗯?何事?”聂清然转头看她。

“可有何不舒服?奴婢去唤大夫来。”

“你说,现在我这样,侯爷会不会真的认不出我?”聂清然突然拉住她,茫然的问道。

“怎么会,夫人你处处为了侯爷,侯爷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认不出?”小丫环心怦怦直跳,如今的聂清然的确是满身戾气,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性子,她也是会怕她的。可这都是为了侯爷,如今她岂敢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刺激她?

“可是如今我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他怎么会喜欢这个满身杀孽的我。”聂清然苦笑,随即放开手,躺在床上,“怎么会喜欢。”

“夫人……”小丫环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算了,你下去吧,有事我喊你。”聂清然挥挥手,闭上眼不再言语。

“是。”

凌邺,凌邺,只愿你不要讨厌我这身杀气,我也不想,真的不想。

一行清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

回营的端木渠掀翻了所有能看见的东西,狂躁得如同愤怒的狮子,没有人敢去询问,因为所有靠近他的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扔出好几丈。

“臭小子,你又怎么了?”风影看着一个个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人不解的看向端木渠。

“我刺伤了她。”端木渠红着眼一拳狠狠打在桌上,沉香乌木的桌子应声而断。

“啊?为何?”风影大惊,照理说这徒弟肯定是不会去伤害她分毫的,可为何会刺伤她?

“她杀戮太重,我怕她会万劫不复。”端木渠把脸埋进双手,沉重的声音闷闷传来,“要下地狱,我和凌邺下吧。左右我和他都已经是满身血腥,洗不干净了,可她是无辜的。”

“可是这样一来,你和她更说不清楚了。”风影皱眉,这个徒弟的心思他也不懂,做了这么多事究竟是要帮她还是害她?

“我没打算说清了,只要她开心便可。”端木渠涩笑,俊美的面容略显苍白。

“那接下来如何?就在兴岭城跟她耗着?”

“师傅你不是说他没死么,等他回来了我可便功成身退。”

风影长叹一声,信步离开,这件事他真的管不了了。

还在赶路的凌邺自是不知道别人因为他而产生的这么些事,他满心满意想的都是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么美的一双眼睛究竟会有怎么样一个清秀的主人?那个人真的是他的妻子么?他们有着怎么样的过去?

“公子,你在想什么?”流霜扬起笑脸看着凌邺。

一路走来,凌邺的笑容越来越多,对她也越来越温柔,她真想这条路一辈子都走不完。

“我在想聂清然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凌邺毫不掩饰的笑道,越靠近兴岭城,他的心情越好,或许真的是心有灵犀?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吧。

“如果,不是呢?”流霜试探性的问。

“那我就再去找,总归会有找到的一天。”凌邺没有丝毫犹豫,不管真实身份是什么,他总觉得如果找不到那个女子,那他这辈子也没有多大意思。

“那流霜就陪着你找吧。”流霜笑笑,她心中早就知道这个男子肯定就是那官差口中的定北侯。

如果不是,给那官差十个胆子也不敢一口咬定他的官职,更不敢千里迢迢带着他去边城找那位聂清然。

“你早晚要嫁人,无谓陪着我浪迹天涯。而且我有预感,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凌邺自信满满的说。

“嗯,流霜希望公子早日找到那个女子。”流霜虽然笑,却带着些许愁绪。

“承你吉言。”凌邺淡淡一笑,抬手掀开窗帘望向窗外明朗的夜空,那一颗颗璀璨的星子让他想到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比满天繁星更清澄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在等着他回去。

寂静的夜晚,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心思。

兴岭城的房中,聂清然紧握着腰间的坠饰,望着窗外繁星,抑制不住的泪水大滴大滴的从不再清澄的眼中滑落,她也不想如此,走到今天的地步,并非她所愿,可她不得不如此,要守护住他的东西,不能让任何人践踏。

凌邺出事后,没有人比她更苦,并非因为别人对凌邺关心不够,只是因为别人都能发泄,而她不能。

所有的人都看着她,那些至死不悔的跟随凌邺的人都指望着她,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伤痛,她要让他们坚信凌邺还活着,否则当他真的回来的时候面对土崩瓦解的势力要怎么办?

虽然他能够回来只是心底的那一丝丝,甚至都成不了气候的期望。

战争从来不为个人的因素所转移,即使双方主帅再有何想法,也不能视战争如儿戏,所以仗还是得继续打下去。

第二天端木渠亲自带了兵在城下叫阵。经过昨天一战,黑水的士气再次大增,黑红的旗帜连绵不断,如地狱火莲般延伸到天边。一身黑色戎装的端木渠神采飞扬,丝毫看不出昨夜喝了一晚的闷酒,银亮的长枪反射着太阳的光辉,把他原本有些阴柔的长相衬得阳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