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多亏皇上的灵丹妙药。.”聂清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定北侯与夫人都是国之栋梁,朕厚待你们是应该的,有何可言谢。”顾辰凉摆摆手,不在意的笑道。

“皇上说笑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本就该为皇上尽忠,岂敢索取报酬。皇上这话,实是折煞臣了。”凌邺起身举起一杯酒,“这第一杯,臣先敬皇上,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听得他这话,纷纷跪下举杯高呼:“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邺有先皇允许,可以不跪,然则聂清然并没有,所以她也打算跪下。结果凌邺扶住她,轻声笑道:“清然你身子不适,这下跪就免了吧,我想皇上也不会在意的吧?”他挑眉满是戏谑的望向极力忍耐怒气的顾辰凉。

“当然,华容夫人大病初愈,这等繁文缛节能免则免。”顾辰凉额头青筋暴起,却还是带着笑意缓缓点头。

如今的场面就是百官跪拜,顾辰凉坐着,而凌邺和聂清然并肩而立,仿若他们俩才是最为尊贵的人,站在高处俯视着芸芸众生。

“众爱卿,平身。”顾辰凉挥手示意。

跪着的文武百官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明眼人都知道,这只是定北侯和皇帝一次小小的交锋,他们都不过是博弈的棋子罢了,皇帝要定北侯对他感恩戴德,定北侯则借此机会扫了他的面子。

为人臣子啊,真的是要学会审时度势,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爱卿,听说你流落民间时全靠一名女子相救,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姑娘啊。”顾辰凉似笑非笑的说,眼睛却是看着聂清然。

“臣已将其安置在府中,自会厚待她。”凌邺岂会不知道他顾辰凉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只可惜他是要失望了。

“爱卿与那名姑娘孤男寡女相处数月,对姑娘的声誉可有影响啊。”顾辰凉转眸一笑,“如爱卿这等男子,可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以爱卿的身份,三妻四妾都不为过,可惜只有华容夫人作陪,实在寂寥。朕看不如由朕做主,爱卿你娶了她,也算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又能让朕拿一份爱卿的媒人红包啊。.”

殿中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他用的是娶而不是纳,也就是平妻的意思,如此这般根本不把在座的聂清然放在眼里。百官纷纷用眼角余光瞟着聂清然,想知道她会对这个提议做出什么反应。

“据臣妾所知,本朝例律里有一条罪名叫‘停妻再娶’。如今臣妾并未被休弃,皇上却要侯爷‘娶’那姑娘是何意?臣妾自然不敢以为皇上不知例律,那这般是因为侯爷有何事惹皇上不快了么?”聂清然若有似无的笑笑,两三句话就把原本的被动局面扭转为主动。

她虽然没有直接挑明说什么,但意思众人都明白,要么就是你皇上对本朝例律不清楚,要么就是你故意要陷害定北侯。

前者是在指责皇帝是个草包,且不懂例律说明皇帝在日常处理政事中必然会徇私,传出去有损皇室威严。后者则是指皇帝容不下有功之人,想借此给功臣安上罪名,以便除去,若让百姓知道了,肯定又是一番暴动。

凌邺赞许的看着她,有点明白自己以前何以会喜欢她,这等不动声色就能扭转劣势的女子实乃天纵奇才,只有自身懦弱无能的男子才不敢喜欢她,因为他们配不上她。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足以与他凌邺比肩,携手傲视天下。

“华容夫人所言非虚,然则若是男女双方都对朝廷有功,便可娶一平妻,本朝开国十二功臣之一的沉逸之便是先例。他的二夫人萧月娘与他举案齐眉,携手上阵杀敌,功劳几可比拟十二功臣,tai祖亲自赐婚。”顾辰凉也不恼,搬出了先例反驳她的话,“定北侯乃我朝栋梁之才,那名姑娘救了他正是于我朝大大有功,这平妻之事亦无不可。”

“据臣妾所知沉逸之的大夫人乃其父母所定,沉大人素有孝名,定然不可能休妻,且当时大夫人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tai祖皇帝这才同意破格赐婚。如今臣妾身体安康,皇上这话似有不妥吧?”聂清然悠然的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把问题继续推给他。

“说到底,华容夫人还是容不得定北侯身边有其他女人吧?”顾辰凉见状笑笑,轻轻说道,“这似乎并非一个好妻子应该做的吧?”

他三言两语就把聂清然置于一个妒妇的地位,妒在七出之条里占第四位,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休妻。他当然知道这并不可能会让凌邺休妻,不过是借机羞辱一下聂清然罢了。其他大臣听到这份上哪敢发表什么意见,就连头都不敢抬,全都低着头研究今日的菜色,不说定北侯,就是星月宫主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岂敢。”聂清然表情淡淡,“大丈夫三妻四妾当属平常,更何况侯爷这等人物。然则娶妻或者纳妾都须侯爷做主,侯爷未曾提起,臣妾岂敢越权。”

她说这话并非是想把话题丢给凌邺,只因她相信凌邺绝对不会答应这个提议。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经历过重重考验的信任。

“清然所说正是臣所想。”凌邺接过话头,望着聂清然缓声道,然则话语中的坚定却让人无法忽视,“世人皆羡齐人之福,臣只愿一生一代一双人。”

只愿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生一代一双人。

一双人。

一言既出,满堂皆寂。

聂清然诧异的回望他,她以为他只会拒绝,并未指望他会说这话,毕竟这是在朝廷大宴上,旁边坐着文武百官,还有无数的宫女和内侍。

裂金断玉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句话回绝了皇帝的旨意,又向天下人表明他对聂清然的心意。这等气度,这等情深,流传于世又是一段佳话。在这样强烈的感情表达下,满朝文武都成了陪衬,包括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

顾辰凉的故意为之,却敲成就了他们的美名。

“哈哈,果然不错,不愧为百姓口中的‘人中龙凤’。”顾辰凉笑的诡异,明明是被拂面子却丝毫不恼怒,反而抚掌而赞。

“不过是各人想法不同罢了,‘人中龙凤’这四个字是万莫敢当的。”凌邺淡然一笑,眸中的傲然显露无遗。

“好一个各人想法不同,那朕就祝爱卿和华容夫人举案齐眉,百年好合。”顾辰凉举杯,嘴角的笑意越发诡异。

聂清然突然觉得眼前头昏脑胀,手不自觉的打翻了桌上的酒杯。这一微小举动,让顾辰凉眼角滑过一丝笑意。凌邺伸手扶她的瞬间,也把这丝微笑收入眼底。

“你没事吧?”

“没事,不知为何,头有点晕,可能是余毒未清吧,无妨。”聂清然勉强的笑笑。

她只觉得身体有点虚,看东西轻飘飘的,想着刚解完毒,应该是后遗症,便也没有多想。

“不如还是先回府吧,你手心都是冷汗。”凌邺皱眉,握住她手的手碰触到一片冰冷的湿润。

“不用,现在回去只会让他看了笑话去。”聂清然拿出丝帕把手心的汗擦掉,摇摇头道。

“怎么?华容夫人身子不适?是否需要回府休息?”顾辰凉恰到时机的问。

“多谢皇上关系,臣妾身体并无大碍。”

“既然华容夫人身子无大碍,那便趁这个时机商谈一下与黑水国的协约吧。”顾辰凉道,“夫人可是这次胜仗的大功臣,关于协约的相关细节订制自然要夫人参加。”

“能打胜仗是皇上洪福齐天,天佑我天曌,臣妾岂敢居功。至于协约事宜,臣妾一介女流更是不懂,还是全权交由皇上和侯爷定夺吧。”聂清然强忍住不适,抬起头不卑不亢的回答。

“夫人岂可妄自菲薄,兴岭城一役夫人可谓是战功赫赫,夫人的气概和魄力让天下男子汗颜,实乃我朝第一大功臣。这协议之事,岂可少了夫人的参与,不然天下要说我天曌看不起女子了。”

“既是如此,臣妾便却之不恭了。”聂清然拱手道,“不知皇上想如何商定?”

“夫人觉得如何是好呢?”顾辰凉把话题抛回,“黑水国主送来的国书是说不敌,然则他们也并不承认失败,只道若是愿意和平相处便相处,若是不愿他们也就奉陪到底,并不答应赔偿。不知夫人有何想法?”

“一切但凭皇上定夺,臣妾岂敢妄言。”聂清然道,“这一战臣妾所造杀孽甚多,正准备在府中吃斋念佛一个月,不想再过问这些事。若有何意见,还是请皇上与侯爷商议吧,臣妾一妇道人家,实在不该对朝政多做涉足。”

只有她身边的凌邺才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淡然的说出这句话,因为她已是全身冷汗,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他握住她手腕,试着渡以真气,结果发现所有的真气都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