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她情不自禁,而是,在地上坐的时间太长,突然站起来有些头晕。刚才踩着石桩往河岸跑的时候,她就差点掉水里了。

眩晕感过去,梅若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他是钢做的吗,连胸膛都这么硬!

不过,仰头对上那张线条刚硬的俊脸,梅若心里一酸,眼睛开始泛潮。

“走吧,回家。”

赵笃话未落音,梅若再次扑在了他怀里,“赵哥哥……”

“怎么了?”

赵笃微愣。只要不上课,每次他回来,怀里的人都会在这等他,但一般都是满怀欣喜和期待,很少这样。

梅若吸吸鼻子,瘪着嘴说:“赵哥哥,我想离开这。你带我去b市,好不好?”

类似的话赵笃不是第一次听,因此只当她依赖他、舍不得他。

这种被依恋的感觉让他很是舒心,他大手揉着她的头,说道:“又说傻话了。真想去就好好学习,明年争取考上b市的大学。”

刚才的话,梅若是不经大脑说的。她也知道,这样的请求有些不着边,因此没再说什么,可心里却酸酸的。

还有一年,说起来不算远。可对她来说,这是漫长的一年。随着年纪增长,随着身体的发育,父亲的眼神,母亲的目光都让她不安,‘家’对她来说是一种压抑和煎熬。

所以,别的同学盼着周末、假期,她却巴不得天天上课;别的同学能走读就走读,她却从高一就开始住校。

察觉怀里的人跟以往有点不一样,赵笃问道:“怎么了?你爸又凶你了?”

郝家的情况,赵笃多多少少知道一点。重男轻女的郝父,嗜麻将如命的郝母,摊上这样没爱心、不负责任的父母,日子能好吗?

也正因这样,他对怀里的人儿一直有几分怜惜。

提到父亲,梅若的心颤了一下,更紧地贴在赵笃怀里:“赵哥哥,抱抱我……”

有的事,即便是对着赵哥哥,她也不能说,所以,此时此刻,她只想他紧紧地抱着她,给她些温暖。

耳边又响起多年前的稚嫩声音。当时,他把落水的她抱回家,给她洗澡、换衣服,哄她睡觉那天,她死活不肯回家,于是在他床上睡了一夜。

“赵哥哥,我……我想……当你的……新娘!”

梅若突然磕磕巴巴地说。从七岁起,她不止一次说过这话,后来年纪大了、知道害羞了,才渐渐不说了。

不过,她今天这话的含义跟以前不大一样。

中午的事让她心有余悸,她想了一下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样的事,她没办法对外人开口,包括她的赵哥哥;可是,她又担心以后还会有类似的事。

她想过了,就算豁出命去,也不能让那种恶心的事发生。可是,想到那样的结局,她真的不甘心。

虽然她的人生有些悲惨,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可她不想死,尤其是那样憋屈的死。

她还年轻,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比如上大学,比如开画展,比如谈一场真真正正的恋爱。

面前的他,就是她想为之倾尽一切、包括爱恋和贞洁的人。

所以,有了最坏打算的她,迫不及待地想成为他的新娘,他的……女人。那样的话,即便以后有什么不幸,她也无憾了。

赵笃还沉浸在n年前如何丢了第一次的尴尬中,听了梅若的表白突然笑了。

长这么大,他没少被女孩子表白。大多情况下,那些花痴的告白只让他厌烦,独独面前的小丫头的话,总是让他忍俊不禁。

这样直白而稚嫩的告白,已经好几年没听到了自从上了初中,小丫头矜持多了。所以,此刻听着,竟有种久违的欢喜。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有几分宠溺地说:“傻丫头,还当是小时候呢。”

见他压根没当真,梅若急急地说:“我是认真的!我都17岁了!”

赵笃忍着笑,纠正道:“是16岁半。离法定的结婚年龄还差三年半。”

梅若这才意识到,他所理解的‘新娘’与她说的不是一回事,索性直白地说:“我不是说结婚领证,而是……”

她早垂下了脑袋,因此没注意赵笃因她的话而沉下脸。

在他的概念里,她之前的说法,是一种承诺,单纯而美好;而后来的话,却草率而轻浮,失了女孩子该有的矜持。

他掰开她的手,严肃地说:“梅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才多大,居然想着……女孩子应该矜持,应该懂得怎么爱护自己,不能太随便!”

梅若很少被他凶,更何况是这种事。而且,被他这么一批,她立刻意识到,这种话在别人听来有多轻浮、多随便,甚至有点……放

一时之间,她既窘又委屈,瘪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笃看着她泫然若泣的模样,心下一软,语气仍硬邦邦的,“男女有别,女孩子要自重自爱,刚才那种话不能随便跟人说!”

那种事更不能随便做。

“我没有随便说,就……就跟你说了……”

梅若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只一句话,将赵笃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他仍板着脸,嘴角却扯了一下,“知道就好。以后……别乱说了。你还小,恋爱之类的事等上了大学再说。”

“哦……”

梅若想了想,问道:“未来老公也不可以吗?”

赵笃咳了一声,“如果两人彼此喜欢,又有看得到的将来,也不是不可以……”

梅若有些迷糊了。什么叫看得到的将来?她已经认定,这辈子非赵哥哥不嫁,是不是算得上‘看得到的将来’?

她本想问出来,可想到赵笃刚才说的、女孩子要矜持的话,又忍住了,只问:“赵哥哥,你有……看得到未来的女朋友吗?”

她的话,让赵笃陷入了某段记忆中,他怔了几秒才眨眼说:“没有。”

梅若既高兴又有点失望。高兴的是,他果真如赵敏说的那样、一直没谈女朋友;失望的是,他始终拿她当小女孩。

小的时候,她说将来当他的新娘的时候,他多半都只是笑笑,捏着她的鼻子说:“傻丫头,你还小呢!”

也有少数几次,他揉着她的头发,有些寂落地说,“你太小了……”

相似的话,迥异的语气,在梅若听来就一个意思:她小他太多,所以,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不过,她不灰心。她相信,自己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等她再大些,他会改变对她的印象的。

梅若还想再说什么,赵笃已经牵起她的手:“回家吧。”

‘回家’两字,让梅若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不喜欢这个词,无论是自己家、还是赵家,她都不喜欢。自己家就不用说了,至于赵家……

她侧头看了赵笃一眼,心里给自己打气:她是要给赵家当媳妇的,总得适应。

郝家和赵家都在随园小区,不过,郝家住随园西区的小高层,赵家在东区的别墅区。东、西区隔了一条马路。

才进东区的小区大门,就见赵敏挽着母亲的胳膊、灿烂地朝这边招手:“哥!”

看到赵母,梅若想抽回手,没能抽出来。

赵笃就是这样,连牵手都有**风范,握的很紧。不过,梅若喜欢这样,虽然有时被他握的有些生疼。

相比赵敏母女的激动,赵笃很平静,走近了才开口:“妈,敏敏。”

“伯母,敏敏。”

梅若也礼貌地打了招呼。赵母瞥了她一眼,微不可察地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扶着儿子的胳膊说:“好容易回来一趟还在外面瞎晃!……”

往赵家别墅走的时候,赵笃被母亲和妹妹一左一右夹着,梅若走在赵敏一旁,比他们仨落在两步。一路上,她只听着、看着、笑着,并不怎么说话。

很快,四人来到一栋带院子的别墅前。院门口,除了赵家的佣人贵叔、贵婶,还有一个年纪和梅若、赵敏相仿的俊美男生。

看到小帅哥,赵敏先迎了上去,喜笑颜开地喊道:“文轩,你来了!”

跟她的热情相比,季文轩有些淡淡的,甚至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想不通了,母亲为什么这么在意与赵家的关系。这不,听说赵笃要回来,立刻遣了他过来。

不过,到底是有家教的人,心里虽不快,却没怎么表现出来。他朝赵敏“嗯”了一声,然后向赵笃母子打招呼:“赵伯母好!赵大哥回来了?”

赵笃看了一眼季文轩,又顺着他的视线瞥了梅若一眼,然后点点头,率先进了院子。

“文轩来了?快进屋!”

赵母细细地打量季文轩,越看越中意。

季文轩的母亲郭凤英有意跟赵家结亲家的心思,她很清楚。以前,她有点看不上季文轩,可能是发育晚的缘故,季文轩一直长得清秀有余、英气不足,跟她家敏敏站一起像弟弟。不过,上高中之后,这小子像吃了助长剂,个头一下子窜了上来,俊美中不失男子气。于是,她与郭凤英合了拍,心里已经拿季文轩当未来女婿看待了。

再说了,她家老赵是驻c市军分区的**,季杰是政委,两家门当户对。

“季文轩。”

梅若见季文轩看她,也点头打招呼。只是,对方当没听见,头一扭,和赵敏母女一起进了院子。

梅若有点尴尬地站在那。她和赵敏、季文轩一起长大,关系一直不错。而且,季文轩很少在她面前摆高干子弟的谱。今天这是怎么了?

“梅若,快进来呀!”

赵敏的催促,给了梅若台阶,她‘哦’了一声,跟了进去。

进屋之后,得知赵父不在家,梅若和季文轩轻松了许多,所以,当赵母留他们吃晚饭,两人不客气地应了下来。

吃饭前,赵笃回屋洗澡去了,梅若和赵敏、季文轩在客厅里看《灌篮高手》。

三人都喜欢这部片子。不过,赵、季两家都有全套的碟,已经看过一遍的赵敏和季文轩少了期待感,只有梅若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咯咯笑。

季文轩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说:“有这么好笑吗?”

赵敏已经看出,今天的季文轩对梅若有些冲,她明知不应该,可心底还是暗喜。

她打圆场地说:“是挺好笑的。”然后推了推梅若,“你怎么会喜欢樱木花道那种花痴?流川枫多酷啊!”

梅若呵呵一笑:“我还是觉得樱木花道比较可爱。”

或许是自己的生活有些灰暗,她喜欢看喜剧片,而且倾向那种阳光、可爱的角色。

季文轩哼了一声:“一个大男人,如果被人用‘可爱’来形容,还不如一头撞死!”

赵敏一听乐了:“哈哈!文轩,你太可……有意思了!没错,男人还是酷一点更有魅力。”

梅若:“酷是有魅力,但只能远远的欣赏。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会把人闷死的。我觉得还是跟樱木花道那种人在一起比较有意思。”

季文轩更不爽了,白了她一眼说:“果然是物以类聚,白痴就喜欢白痴!”

赵敏忙拽了拽季文轩的袖子,压低声音说:“文轩,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梅若也不在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赵笃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三人最后的话,问道:“谁喜欢白痴?”

季文轩不客气地说:“还有谁,郝梅若呗!”

“哈哈,文轩,你太逗了!”赵敏乐的不行,随即又道,“梅若,别管他,他开玩笑呢!”

不用她说,梅若也不会把这种斗嘴的话放在心上。再说了,此时此刻,她眼睛发直地看着走下楼梯的赵笃,哪有心思计较其他?

不用她说,梅若也不会把这种斗嘴的话放在心上。再说了,此时此刻,她眼睛发直地看着走下楼梯的赵笃,哪有心思计较其他?

洗过澡的赵笃换了身休闲装,即便简单的款式、简单的白灰色调,穿在他身上都格外引人注目。脱下军装的他,少了些许威严,多了几分慵懒、华贵,像蛰伏的雄狮。

赵敏看着稳步走来的大哥,难捺心底的自豪。她侧头瞅了瞅眼都不眨一下的梅若,极力忍着笑,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梅若这才眨了眨眼,收回目光,然后听见季文轩低声嘀咕:“花痴!”

很快,戴着帽子和医用手套、围着围裙的赵母从厨房出来:“都去洗手,准备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