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夜骐望着他,笑了笑:“你的谋略,似帝王之才。”

李玉立刻跪下:“陛下不要折煞微臣。”

夜骐嘴角微勾,将他扶起:“不过是句玩笑,你何必如此在意?”

“君便是君,臣就是臣,两者之间,云泥之别,慈玩笑,微臣受不起。”李玉垂首,神色间,似有些微怒意。

“我并未猜疑于你,不要多虑,若是我对你不是真正的信任,那件事,又怎么会交托给你?”夜骐正色道。

李玉的神情,重新平静放松下来,拱了拱手:“陛下交待的事,臣必定倾尽全力。”

“最近如何?”夜骐落座,随手指着旁边的椅子,让李玉也坐下。

他犹豫了片刻,才心地坐在角上,身体斜着前倾,表恭敬之意:“他对我的防备,大约减轻了些。”

“好。”夜骐点头,眼中闪过幽光:“打明儿起,我会给他换种补药,而你……”他压低声音,了几个字,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当李玉离开,夜骐一个人在御书房坐了许久,终于还是起身,往寝宫而去。

“娘娘呢?”进门时,并未见米苏迎驾,夜骐冷着脸问。

“回陛下,娘娘去了御花园赏梅。”宫女怯生生地回答。

夜骐在那大厅里站了片刻,没有进内室,便直接转身,前往御花园。

远远地,便看见那个单薄的背影,站在那一树淡粉的梅树下,似在失神。

心中微疼,他不出声地走过去,站在她身后。

当她觉察到有人,慌忙回头,眼中的脆弱,来不及遮掩。

“傻瓜。”他轻哼,伸手蛮横地将她带进怀里。

她没推拒,只是紧紧咬着唇不话。

“笨蛋。”他又骂,伸手去抹她眼角,残存的泪痕:“其实你根本就不想我裴妃,对不对?”

米苏依旧不话,眼眶已经红透。

“我还不了解你?你根本就又气又爱吃醋,还偏偏要逞强,跑到朝堂上去要我立妃。”他恶狠狠地捏她的脸蛋。

她想躲,却被他握住下巴,印上一个。

“我好想生孩子……夜骐……我好想给你生个孩子……可是为什么……我偏偏生不了……我好没用……”米苏再也撑不住,如孩子般,在他怀中失声痛哭。

夜骐心如刀绞,紧紧地抱着她:“笨苏苏,不是你的错,是我……”

有些话,他差点吐口而出,却又及时卡住,心中愧疚难忍。

所幸此刻的她,无暇顾及这些端倪,她只是一径痛哭,将这些时,憋在心中的闷痛,尽情发泄。

远处的宫墙外,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俊逸的身影,正是李玉。

他方才从春暖殿转悠一圈回来,路过此处,敲听见了痛哭声。

望着那两个相拥的人许久,他缓缓摇了摇头,自喉间逸出一声低叹,悄然离去……

不出夜骐所料,自次日起,朝堂上的气氛便紧张起来。

那帮人再不似以前,总是站在同一个阵营之中,而是分成了几个派别,彼此间火药味越来越浓。

其中斗得最厉害的,当属傅廷和蒋崇。

几乎只要其中一方进谏,另一方必定反对,针尖对麦芒。

夜骐不动声色地看这暗潮涌动,从中更透彻地掌握了这些人之间微妙复杂的关系。

当权者,最忌讳的就是手下人铁板一块,只有力量分散,才容易个个击破。

所以当他们争得不可开交之时,夜骐还会私下,软言劝慰落于劣势的一方,由此更激发他想要反败为胜的斗志。

最后胜出的那个人,是傅廷。

蒋崇不知为何,在某突然让步,竟反过来推举傅廷的侄女傅蓉。

于是,声势顿时一边倒,众人皆倾向傅蓉。

夜骐在其中,隐隐察觉到一丝阴谋的意味,但君无戏言,现在人既然已选定,立妃之事,便势在必校

尽管之前已有心理准备,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对米苏很愧疚,心情万分沉重。

等他回到寝宫时,米苏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见到他便福身一拜:“恭喜陛下,选得良妃。”

夜骐忙将她扶住,尴尬地想要解释:“苏苏……”

她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自我那日上朝谏言,便是打定了主意,支持你选妃。”

哭也哭过,痛也痛过,但该面对的现实,还得面对。

她明白,这一迟早会来。

那一日在夜骐怀中,发泄出自己的痛哭,她已重新恢复平静。

有些事,或许是命中注定,既改变不了,只能逼着自己,尽量坦然地接受。

到了这一步,夜骐暂时,也的确无更好的办法。

若是此刻再推翻前言,那么朝中必定起轩然大波。

他将她拉入怀中,唇抵在她的额上,沉沉叹息:“苏苏,我必不负你。”

米苏的掌心,贴在他胸口,再次感受他的心跳。

只要这里,只有她,就足够。

其余,她要自己,不再奢求。

朝中的那些人,迫得极紧,三日后,便是册裴大典。

按礼法,帝王册裴妃嫔,皇后须前往观礼,并亲自将象征妃子身份的发簪,捧于手中站在一旁,等帝王取之成礼,以示宽容不嫉。

夜骐怎么忍心,让米苏如此委屈,前一日,便在朝中,为她托病请休。

下方朝臣自然知他心思,相互对视间,皆有得意和不屑。

然而次日,夜骐还未到祭台,就远远望见米苏的身影,正立于那云梯顶端,在凛冽的寒风中,看起来那样凄凉。

心中剧痛,他先一步踏上那祭台,走到米苏身边,低声诱哄:“你先回去,免得吹风久了,染上寒气。”

米苏轻轻摇头:“礼法不可废。”

“苏苏……”夜骐无奈地几乎想要拥住她。

可就在此时,新昭仪却已盈盈袅袅地上了云梯。

米苏站在祭台上,静静地望着新饶到来。

“傅蓉见到皇上,皇后娘娘。”她倾身一拜,声音脆若珠玉落盘,身段软似弱柳扶风。

待她抬起眼来,更是好一张富贵妍丽的羞花玉容。

米苏的心中,微微发闷,但还是含笑致意。

礼炮声响起,典礼正式开始。

米苏将手中金簪,捧至齐眉。

夜骐定定地望着她许久,直到最后一声礼炮鸣响,才缓缓抬手,取了那金簪,插进傅蓉发间。

却没有如上次皇帝对韵儿那般,对台下臣民宣布,这是他的昭仪。

他承认的妻子,永远只有米苏一人。

傅蓉有些尴尬地垂首默立,广袖中的指尖,绞紧了丝帕。

米苏也觉得不安,而礼毕之后,她该离开,于是转过身,打算踏上那云梯。

可就在此时,袖子却被夜骐握住。

她轻扯,向夜骐暗中递眼色,他也不理,反而一翻掌,借衣袖的遮蔽,握紧了她的手。

傅蓉看见了这一细节,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册裴仪式之后,便是设宴庆祝。

夜骐和米苏并肩而坐,在他的右手边下侧,却多设了一个座位。

那是傅蓉的,虽然她现在只是昭仪,却是后宫之中,除皇后之外的唯一主,自也是地位特别。

傅廷今日,自然是群臣中的主角,志得意满,频频举杯。

而蒋崇,虽然脸上挂着笑容,眼中却有阴翳。

其余众人也是,虚伪地奉承,真心地嫉恨。

米苏其实并无多少食欲,但顾及场面,仍然是坚持吃了几口。在傅蓉敬酒时,也强打起精神,欣然相应。

夜骐却是脸色淡漠,对傅蓉也不过是敷衍地笑笑。

见米苏要喝酒,他竟伸手夺了那金樽:“你身子弱,不能沾酒。”

顿时傅蓉和米苏都尴尬地怔住。

他却自顾自地看歌舞,仿佛什么也没做过。

米苏只好抱歉地对傅蓉微笑:“妹妹见谅,近日我染了风寒,喝不得酒。”

“姐姐不必在意。”傅蓉也赔笑,退回自己的座位,闷闷地吃菜。

米苏悄悄地在桌下,摇了摇夜骐的手,示意他不要做得太过。

他却仿佛浑然不觉,甚至赌气不看她。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就像个孩子,不开心,就偏要任性。米苏叹气,只得随他,却仍不时向傅蓉投去微笑,或是两句话,以免冷场。

宴会就这样不尴不尬地进行着,席间傅廷喝得微醺,还特意举着金樽,过来给夜骐敬酒。

以为自己已算半个国丈了吧。夜骐在心中冷哼,但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和他虚与委蛇。

而傅廷给夜骐敬完酒,又转向米苏,醉眼迷蒙,脸泛油光,看起来不出的猥琐:“皇后娘娘,臣佩服你,宽宏……大量……是下女子的典范。”

米苏只是笑笑,夜骐隐忍着怒气,淡淡地一挥手:“丞相醉了,还是早些回座休息吧。”

傅廷呵呵笑着,夸张地行了个礼,摇椅晃地回去,路过傅蓉身边的时候,还笑着对她竖了竖大拇指。

夜骐半垂的眸中,已起杀机。

假以时日,等他收拢兵权,必定找机会,杀了这个不知高地厚的张狂之人。

宴席结束,快到了洞房之时。

傅蓉平放在膝上的纤指,微微地颤。

米苏的心,也似有极细的针,时不时地扎上一下,只得将目光移向别处,强装不在意。

夜骐直到这一刻,仍然握着米苏的手。

她生怕,他会在冲动之下,跟她回寝宫,乱了大局。

假装拂脸边的散发,将手抽了出来,却在下一刻站起身,忍着心痛微笑:“陛下,臣妾这便先行回宫了。”

夜骐眼神一凝,正要开口,那边的傅廷,却已醉醺醺地叫了起来:“恭送……娘娘。”随即又放肆地调笑:“到了陛下和新昭仪的……吉……吉时了……我等……也该回避……”

夜骐几乎快忍不住发脾气,牙关紧咬。

李玉却在此刻,也站了起来,对他拱手:“恭贺陛下迎娶新妃,此乃下太平的吉兆。”

夜骐明白他的提醒,又将那怒火,强行压回去,淡漠地一摆手:“那便就此散了吧。”

米苏则借这机会,悄悄离开。

她没有勇气看,他带着别的女人,走进洞房。

夜骐的眼神,一直看着前方,假装没发现她的离去,心中却疼痛不已……

到了为傅蓉所设的秋玉殿,夜骐几乎不想踏进那道门槛。

“陛下。”傅蓉站在一侧,怯生生地等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他终于还是进了内室,看着圆桌上的合欢酒,又想起帘初,和米苏的洞房花烛夜,不禁出神。

而傅蓉,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

这男子,即便不是帝王,也足以让人动心。

一张近乎绝色的容颜,还有眉宇间带着点邪佞的霸气,叫人一看便错不开眼神。

夜骐的目光,忽而冷厉一扫,傅蓉被逮了个正着,立刻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微咬着唇。

若是一般男子,看了这娇羞的模样,必定心荡神驰。

可偏偏夜骐,心中只有一个米苏,见谁都索然无味。

傅蓉再不敢偷瞟他,低着头站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陛下,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歇息了……”

她甚至不敢,要求和他喝交杯酒,尽管知道,这是该行之礼。

可她明白,他娶她,是极不情愿的。

不仅是之前的推脱,单今日,他几乎自始自终,都握着皇后的手。

她当时真怕,他会就这样将她扔下,让她丢够颜面。

所幸,有大伯庇佑,方才使她免遭难堪。

夜骐依旧一言不发,也没有丝毫就寝的意思。

傅蓉又尴尬地站了半晌,想起大伯之前的嘱托,只得硬着头皮,用颤抖的指尖,悉悉索索地脱了自己厚重的婚服。

只剩贴身的水红软缎袄,更显得她婀娜标致,可惜夜骐依旧毫无反应。

咬了咬唇,她鼓足勇气,上前想为夜骐更衣。

夜骐却推开了她,站起身:“不必了,朕今夜还有公务未处理完,要去御书房。”

傅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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