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活该被千刀万梗

楼上渐渐静了下来,没了声响,他心焦如焚,不禁又想去看,可刚踏上第一级楼梯,就传来嘶哑的声音:“不许上来,不然我死给你看。”

他只好重新退回去,再不敢动。

米苏已经摇椅晃地站了起来,走向那口水晶棺。

他,那是她的母亲。

自生下来,就未曾谋面的母亲,她见到时,已是白骨。

她的容颜,映射在水晶之上,她的指尖,慢慢抚上去。

她的母亲,也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吗?

母亲流泪的时候,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有没有思念过她,有没有为她流过泪?

还是从来,也不曾记起过,有她这个女儿?

“娘……”她低声叫出那个字,哽咽难言:“你为什么……不要我?”

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如此狠心地舍弃她,一生不相见。

回答她的,只有满室死寂……

窗外,从白昼,到黑夜。

当夜明珠的光辉,凄清地散开,她终于下楼。

“浅……”夜骐回头,只叫出一个字,就想起,她不许他再叫自己苏苏,骤然住口,心中撕扯般的疼痛。

她却仿若根本没看见他,恍恍惚惚地走,身体一直在前后椅。

他真想冲上去抱住她,却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心都被揪紧。

到了楼梯的转角,她停了下来,又转头去看楼上,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返回。

夜骐屏紧了呼吸。

过了很久,她终于还是回过头来,继续往下走。

可就在夜骐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却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猛地滑倒,身体狠狠地摔了下去。

“苏苏。”他惊恐大喊,飞身直扑过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

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看见她的身下,缓缓渗出了鲜血……

米苏再醒来时,已是次日晚上。

睁开眼,恍如隔世。

没有看见夜骐,床边只有两个宫女,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而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似乎空了一块,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腹。

空的,似乎是那里。

她一惊,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在脑中的一片混乱中,找出了自己摔倒的片断,错愕地呆住。

宫女也发现了她的异样,立刻开口安慰:“娘娘请节哀,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米苏的心,仿佛突然被人生生撕开,视线变得模糊。

宁儿……

那个她曾经寄托了幸福和梦想,千盼万盼才到来的孩子,终究还是失去了。

这是不是,就是上给她的惩罚。

惩罚她爱上了杀父灭门的仇人,惩罚她即便知道了真相,还是下不了手杀他。

米苏将脸埋进枕中,死命地压下哭声……

而此刻,夜骐正在御花园舞剑。

漫剑花,如蛟似电,每一次,都用尽了全力,周围的树木,几乎都是被拦腰斩断。

最后一片狼藉中,只剩下那树素梅,依旧无恙。

夜骐终于停了下来,扔了剑,将双手撑在膝上,大口喘气。

当他慢慢抬头,看向那浅淡的花朵,眼眶已经泛红。

花期将过,而今生,不知还能不能盼到,她的美,再为他绽放。

甚至,就连他们之间唯一的希望,现在也湮灭了。

他们的宁儿,最终还是无缘来到这个世上。

她一定,再不会爱他了。他惨笑不止。

“陛下,娘娘醒了。”背后传来宫女怯生生的声音。

“知道了。”他迅速立起身来,不想让其他任何人,见到他的脆弱。

收敛好表情,他回到寝宫,看见那个因为哭泣而不停颤抖的背影,抬起手,却又还是逼着自己放下去,声音发涩:“不要……太伤心……”

可是谁知道,他的心,早已伤成灰,碎成尘。

米苏没有回头,她怕多看他一眼,就会恨他,恨自己更深一分。

上为何要安排,她和他的相遇,为何她终于安下心来,想要握紧的爱情,竟是这样残酷易碎的梦?

她好不容易重建的人生,再一次彻底崩塌,她已经不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但她知道,再不可能,由他相伴。

方才有一瞬,她甚至怨恨他,为何在爱上她之后,不能抛弃所有,带她到谁也不知道他们过去的地方,将那个秘密永远瞒住,骗她一辈子。

那样,他们或许便不会失去宁儿,可以一家人,一直一直幸福下去。

可如今,真相既已揭穿,她不可能假装那个血色暗夜没有发生过,心安理得地忘却家人,忘却仇恨,继续和他在一起,只要自己谎言中的幸福。

她骗不了自己一辈子。

“我们……到此为止,放我走。”她低低地吐出这句话,对他而言,如同凌迟。

他再也按捺不住,扑上去从背后紧紧拥住了她,泪沁入她的衣裳:“苏苏……不要……我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她僵直了身体不动,泪水汹涌。

他们的爱情,已入最后的绝境,离开,永世相忘,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

夜骐死死地抱紧她,语无伦次地呢喃:“苏苏,你怎么惩罚我都好,但是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你走了,我会害怕……”

害怕午夜醒转,身边再没有那片温暖,害怕做恶梦的时候,再没有人会像母亲般保护自己,害怕没有她的路,独自一人不敢走。

“夜骐,当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迟早会有这一。”她强装理智,却怎么也掩不住声音中的颤音。

其实,他一直都是怕孤单的孩子。

“苏苏你知不知道,我娘……在我四岁的时候……将我一个人关在黑暗的屋子里……整整三三夜……那时候……我好怕……好想有人陪……可无论我怎么哭喊……都没人理我……苏苏……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不要……”

他的身体在发抖,米苏的手,慢慢抬起来抱住他,指尖穿过他的发间,眼中满是悲伤。

如果……如果他不是那个恶魔,她会永远陪着他,渡过每一个黑夜,不让他独自承受。

可是,没有如果。

她今后,即便留在他身边,那个噩梦,也会时时刻刻缠住他们不放。

她只会一,更恨他。

幸福再无可能。

她走,也算是放彼此,一条生路。

窗外,忽然有焰火的响声,她这才依稀记起,今夜,竟是除夕。

又是一年除夕。

她渴望的永远,再一次,伴着烟花陨落。

太过绚烂的幸福,都是梦。

真希望,就此在最美的梦境中长眠。

可惜,只要是梦,终究会醒。

梦中的温暖,解不了现实的酷寒……

接下来的几,便是属于他们的,最后的时光。

米苏再不提要走的事,每只是安静地睡着,醒来,喝药,吃饭。

夜骐却越来越绝望,他太了解她,一旦她决定了要去做的事,便再不会更改。

果然,初七的晚上,她开始收拾行李。

“苏苏。”他拉住她的手,眼神中有悲赡恳求。

她没有话,只是望着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相互凝视半晌,他终于还是松开了手,慢慢地退回床边坐下,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以后,或许只能在回忆中看见她了。

他不敢想,那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米苏只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裳,便打好了包裹。

站在那面铜镜前,看着身后,那个失魂落魄的人许久,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对他微笑:“我们……早点睡吧。”

完,她便如以前一样,伸手给他解开头上的金冠,又为他脱了外衣和靴子,扶他上床。

“苏苏……”他再也忍不住,紧紧环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腿上,却再也不出一句话。

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顶,如同在叮嘱一个孩子:“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饭要按时吃,不要总是熬夜……”

“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就不吃饭,也不睡觉。”他任性地摇头,声音哽咽。

她仰起脸,望着帐顶,咬紧了唇,极力忍住眼中的泪。

她承认,她对他,总是太心软,即便到了此刻。

若不是那样惨烈的过往,她根本抵御不住他的任何一次耍赖,会留下来,给这个自幼缺爱的孩子,一辈子宠爱。

可是……她凄然而笑,最终只是自己也上床躺倒他的身边,将他搂进怀郑

明,便是各一方,永不相逢。

她只能陪他,渡过这最后一个黑夜。

再紧的拥抱,也会分开。

再眷念的温暖,也会冷却。

最残酷的黎明,终于还是到来。

米苏起身时,夜骐一直闭着眼睛,而她,也再没回头看他。

这是他们最后的默契,不在彼茨泪水中告别。

可当米苏踏出门口的那一刻,各自的泪,还是如期滑落……

米苏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先去了束心阁,她要去和自己的母亲,做最后的告别。

阁楼中,厚重的帘幔还未拉开,仍旧犹如黑夜。

只有夜明珠的光,映照着那白骨。

米苏怔然地看了许久,却丝毫未感觉到害怕,在她的眼中,那白骨仿佛渐渐幻化成,和她自己一样的面容,最后甚至产生了触碰的欲望。

她思念母亲,已经思念了整整十九年,真想摸一摸母亲的脸。

不自禁地,她缓缓推开了棺盖,伸出手去,可就在触到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在做什么,慌忙缩手,却撞上了旁边的夜明珠。

就在这时,她听见棺底,响起轻微的“喀擦”一声,似乎有什么被开启。

愣了愣,她将手伸到发出声音的地方摸索,竟发现有条细细地缝隙,她用指尖轻抵,发现那块木板是活动的,徐徐向旁边移开。

犹豫了一下,她终于还是将手伸了进去,碰触到了一个坚硬之物,心地取出来,竟是一本旧书。

她怔住,忽然想起那在院里,太上皇了“束心阁”,“水晶棺”,最后又给了她一颗“夜明珠”。

三者串起来,会不会就是在暗示,某种线索。

这会不会……就是夜骐要找的那样东西?她怔然望着手中之物。

而这时,楼下传来了话声,来不及多想,她立刻将水晶棺恢复原样,然后将那样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包袱之郑

再次深深望了一眼水晶棺,她慢慢下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玉。

当她走近,李玉躬身行礼,声音低沉:“陛下……让我送您。”

“不必。”米苏推辞,她本打算出宫之后,随便找辆马车离城。

“陛下不可能放心您独自走。”李玉叹了口气。

他方才,被夜骐急召进宫。

那个男人,今日仿佛已经彻底颓败,看见他,只是惨笑,要他护送米苏安全离开。

“陛下,您为什么不留住娘娘?”他问。

夜骐却缓缓摇头,绝望长叹:“留不住的。”

随后又转过头来盯紧他,眼神中有警告:“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否则……”

他郑重点头:“我明白。”

他心里清楚,魑魅魍髂背叛,已让夜骐,对任何人都无法放下戒备。

而米苏,是夜骐的命,肯交给他护送,已是最大的信任。

“但是……要将娘娘送往哪里?”他迟疑地问。

夜骐沉默良久,背对着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去她……想去的地方。”

而事实上,米苏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当她终于拗不过李玉的坚持,上了马车,一路看着两边的层叠宫阙,只是苦笑。

自从跟了夜骐,有他的地方,便是家。

无论是当初的太子府,还是如今的皇宫,甚至是夺宫战乱时的军帐,她的心,总有归宿。

而如今,人生仿佛是骤然被全部抽空,她茫然失措。

手又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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