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张老太太用的那套被褥，早就已经让她的好闺女卷吧卷吧用绳子捆好放在一边，打算等会儿就带回松镇自己家用呢！
此刻的张老太太忽然有些痛恨起老天爷的安排了。
为什么要剥夺她的行动自由，却还让她的神智保持清醒？
剜心般的痛痛遍全身，整个身子都冷得彻骨，她却仍是一动都不能动，连裹紧薄毯取暖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吧！
她知道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一塌糊涂，却已经没有了改正错误的资格呢……
耳边传来闺女张秀娥为了卖床的那三千块钱，而跟她哥争辩不休的声音，老太太已经不想听了，索性紧闭上眼。
忽然感觉到一道水迹顺着脸颊流进了耳朵里，老太太嘴角慢慢扯出来一抹面目狰狞的笑来，忘了她连自己给自己擦泪都已经做不到了啊……
“你们别吵了，我奶奶都被你们气哭了！”张小芽不好指责自己的姑姑，本是走进来看热闹的。
这会儿看到老太太面目悲凄，瞬时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虽然小芽自认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傻白甜，此刻也忍不住有点儿心疼了。
到底是血脉相连啊！小芽一边感叹，一边冷着脸大声喊。
因着张建军兄妹俩的吵闹，院子里早就已经围满了来看热闹的人，这会儿听到小芽的话，都朝着屋门口那张囫囵铺就的床上看去。
“秀娥，你就是这样侍候咱娘的？！”
张建军刚刚从妹妹身上，把刚刚她卖床的三千块钱找出来交还给那个人，看他骂骂咧咧地离开，转头就看到老娘的惨样，立马红着眼指责。
“那天你是怎么说的，说你知道错了，要好好侍候咱娘一段日子，今天这可才第二天呐Ｏ着你侍候咱娘是假，找个空档卖了咱娘的床是真！张秀娥啊张秀娥，你的心还能再黑一点吗？！”
张建军的声声指责，让周围人看张秀娥的神情愈发鄙夷，即使已经练就精钢铁骨的她也升起了些许耻辱感，耻辱过后，不由就有些恼羞成怒。
“我黑心？张建军你说这话可对得起良心？是，我承认结婚之后从咱娘手里拿了不少好处，但那都是老太太心甘情愿的！你既不想出东西，又想担个孝子的名声，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口口声声说只有我一个妹妹，绝对心疼我，当年我要分补偿款的时候，你又怎么做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可不都是对张家的事毫无所知的，也有几个知情人，这会儿听到张秀娥气势汹汹的质问，都被她的厚颜无耻给逗笑了。
这是什么奇葩逻辑，谁规定想当孝子，就必须得拿自己的血肉供养妹妹一家？９有补偿款那事，村里人跟张家情况一样的可是有十好几户呢，别人家的出嫁女怎么不说来要？
“你种菜发了家，一年到头赚不少钱，可你侄子订婚问你改口钱给了多少？六百块！有你这样抠门的舅吗？”
她这话一说，周围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大骏订婚可是已经有四五年了吧？六百块钱的改口钱给的还少？她张秀娥的儿媳妇那嘴怕不是金子做的哟！
今年订婚的，当舅的能拿出六百块改口钱的都少见好不好？！
“说，继续说，我倒要听听你张秀娥对我有多少怨言。”张建军的声音难得的冷静，看着张秀娥的眼神冷厉又疏离。
这让张秀娥有些心虚。不过想到之前几次翻脸，她带着几个西瓜卖个乖就能搞定，也就渐渐理直气壮起来。
“说就说！”
于是她把自己的不满竹筒倒豆子一样，一桩一件地全都说了，包括闹掰之后两个嫂子给她的冷脸让她心生怨怼，还有几个侄子侄女对她不够恭顺……
说着说着张秀娥都激动起来，看着小芽的目光含着怨毒，仿佛整个张家都欠了她的。
“好了，你的不满意说完了吧？”听妹妹停了下来，张建军的声音响起。
“你说咱娘当年贴补你的东西都是她心甘情愿给的，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你清楚吗？那是你两个哥哥勒紧裤腰带，一家子连顿饱饭都不舍得吃省出来的！”
张建军不等张秀娥回答，扬起一抹讥诮，“你清楚，但却觉得天经地义，对吧？”
“当哥的对妹妹好是天经地义，你嫂子呢？你瘦的皮包骨的侄子侄女呢？他们该你的欠你的？你通通不管。”
张秀娥嗫喏着嘴，却最终没有出声反驳。
“你嫌我们没把赔偿款给你这事儿，就更得要说说了。当初你说什么女儿也是后传人，非得分走一份赔偿款，小芽不过也说了一句她也应该有一份，你就百般不乐意，说她是你嫂子教了故意刁难你，还跟你两个嫂子打了一架，最后闹腾到大队部，我这话说的，没半点假吧？”
张秀娥仍旧没吱声，因为她无法反驳，当事人小芽可还站在那里呢！那个死妮子牙尖嘴利的，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尤其是老娘瘫痪后，她带着二嫂程灵芳去松镇闹的那一出，让张秀娥尤其忌惮。
一万块钱呐，一万块！就让这个死妮子三言两语给划拉走了！
之前她累死累活绞尽脑汁地从老太太手里抠搜了多久才有这些！
想到来时丈夫石岩晖的告诫，张秀娥往后撤了撤，跟侄女拉开了距离。
“后来大队部的人说地是你结婚之后才分的，里面没你的一分一毫，这也没说错吧？”
张建军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那你抱怨我不给你赔偿款又有什么道理？明明那天你好声好气，可以分得一份的，可偏偏你气势汹汹让两个嫂子寒了心，这也怨我？”
“还有你家大骏订婚的事。”刚刚气得太狠，头有些晕，张建军索性找了个板凳坐下，“你怂恿咱娘张口就要一家拿一千块钱出来，一千块钱有多少？当时一个月工资三四百的都是高的！改口钱给六百就叫少了？你出去打听打听，就今年，咱们济市这边，当舅的给六百块钱改口钱少不少？！今年大家的工资可都已经涨到一个月一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