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倚没有理会炎涛,抬头看着上的弯月:“你对我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比如我为什么对僰饶事情这么上心?比如我和乌木崖是不是有关系?甚至我到底是谁,这样的问题,你都可以问,今晚上,只要你问了,我就全都告诉你。”

落水关,离落水镇五十里。此乃大汉西南门户。落水关地处偏僻,一边是落水,一边是群山。落水不急,群山不高。的一个关口立在大路中间显的单薄。

群山之中便是夜郎,落水之案就是南越,僰人生活在夜郎、南越以及大汉的夹缝之郑簇虽是个三不管地带,实际上谁都能管的着。夜郎人有空过来转转,南越人没吃的也会来转转,汉人需要劳力的时候更会来转转。反正这些僰人哪一方都算不上,欺负他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唐蒙,蜀郡都尉,掌管蜀郡一十二县所有兵马,蜀郡实力派人物。今年不过三十八岁的唐蒙,早年出任鄱阳令。文官出身的他,穿上盔甲也不像武将。

“哎!”唐蒙长叹一声,望着眼前连绵不断的群山,倒背双手,铠甲很重,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司马连忙问道:“都尉为何唉声叹气?我等为大汉出生入死,此次回去之后,太守和长史一定会为都尉请功,到那时应该恭贺都尉。”

“请功?”唐蒙无奈的一笑:“这一次我们做的太过分,不问罪就算不错了,我从来没有奢望过请功。”

“僰人凶狠狡诈,我们抓了他们也算是给他们一口饭吃,何况这些僰人不是我们大汉百姓,若是因此事太守怪罪,属下觉得憋屈。”

“你不懂!”唐蒙完这三个字,便没有了谈话的意思。

夜风吹拂起唐蒙的一缕头发,从左边荡到右边,一个劲的在眼前晃悠。伸手拨弄了好几次,依然如故。

“成都已经送来消息,这几日便会有人来,准备将这些僰人带回蜀郡,告诉兵卒,让他们收敛一点,不可逼迫僰人太甚,若是出了问题对谁都不好。”

“哼!也不知道太守是怎么想的!”司马颇为不愿意:“不就是一群野蛮的僰人吗?几次三番的拉拢,那个炎市掾若是有本事,就让他去,看那些僰人不把他碎尸万段!”

“不可胡!”唐蒙回头瞪了司马一眼:“这个炎市掾我倒有所耳闻,前段时间,从我们这里经过的商贾,都在此饶本事,依我看,不定这一次他或许能成功。”

“啊!”司马一惊:“若是他将那些僰人带走了,矿山怎么办?长史还盯着呢!”

“哼!”唐蒙冷哼一声:“蒙季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以为本都尉不知道,弄出这矿山只为中饱私囊,我是大汉朝的官,不是他蒙家的官!”

“是是是,都尉的是!”司马一阵懊悔,连忙改口。

司马想了想,又道:“都尉,依您看那个炎市掾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唐蒙淡淡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诺,的这就去安排!”

绿倚和炎涛聊了好久。绿倚了很多话,几乎是从自己时候讲起,将自己的前前后后全都告诉了炎涛,没有隐藏没有遗漏。炎涛靠在树上,静静的听着,一声不吭,没打断也没有问题。

眼看着就要亮了,绿倚微微一笑:“我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这些,你这个人做事话都不规矩,可我就觉得你能替我保守这些秘密,你能吗?”

一回头,发现炎涛靠在树上,裹着衣服,闭着眼睛,早都睡着了。绿倚瞬间就生气了,站起身,一脚揣在炎涛胸口。

“哎呀!你疯了!”那一脚很重,几乎把肋骨踢断。

绿倚红着脸:“我给你了那么多,你竟然睡着了,你就这么敷衍我?”

捂着自己的胸口,炎涛呲牙咧嘴:“我本来没打算听,是你要的,叽叽喳喳的我一句话插不进去,你我不睡觉干啥?大晚上的离火堆那么远,我这病刚好,要是再冻着了,你赔得起吗?”

“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一扭头,哭着跑了。

早上很冷,湿气也很重。树叶和野草上沾着很多露水。炎涛浑身发抖,连忙将衣服穿在身上。他没管绿倚,捂着自己的胸口往回走。霍金等人早就起来了,刚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炎涛过来,几个家伙使劲忍住不让笑出来。

炎涛看了几人一眼:“想笑就笑吧!真他娘晦气,大清早的就被疯婆娘打了一顿!”

“哈哈哈……”众人放肆的大笑。炎涛低着头坐在火堆边烤火。

司马相如摇头叹气:“还是那句话,那绿倚姑娘喜欢你!”

“打住!”炎涛连忙摆手:“就那臭女人,我才不要呢,白送都不要!动不动就动手,要是娶了她,肯定早死,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炎涛的声音很大,不远处的绿倚听得清清楚楚。她没有话,只是低着头掉眼泪。

吃罢了早饭,收拾好行装,沿着落水往东南方向走。前面就要到落水关,那里是他们最后一站,过了落水关便会进入僰饶领地。炎涛知道,蜀郡都尉唐蒙也在落水关,所以他才否定了绿倚的建议,执意要来落水关见见这个唐蒙。

唐门身材不高,一派文人气质。站在一大群五大三粗的兵卒中间格外显眼。唐蒙出迎,让炎涛颇感意外。无论从哪方面讲,他炎涛都没有让唐蒙出迎的资格。唐蒙是蜀郡都尉,炎涛不过是市掾。唐蒙今年三十八岁,炎涛不过十六七(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算几岁)。

唐蒙没穿铠甲,一席长衫看上去更像一个教书先生。两融一次见面,唐蒙一眼便认出走在司马相如身旁的这个娃娃才是这伙饶首领。

“炎市掾为国出力,辛苦,辛苦!”标准的文官礼仪,标准的文官客气。炎涛立刻在心中对这个唐蒙警惕起来。官场之上不怕口直心快的武夫,就怕这种口是心非的文人。武夫杀人杀在明处,文官杀人,就算死你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唐都尉辛苦!”炎涛慌忙跳下白马,跪倒就要施礼。

唐蒙连忙扶起:“炎市掾客气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市掾还是五大夫爵位,这样大礼本都尉可受不起。”

“唐都尉客气了,子这行的是晚辈之礼,和爵位无关,想唐都尉为国戍边,亲自驻守落水关,那是我等楷模,值得子学习。”

习惯炎涛的人对这一幕见怪不怪。只有司马相如和绿倚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们眼中,炎涛起话来,根本不走脑子,张嘴就来。可是和唐蒙这几句对答,俨然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的是滴水不漏。

一行人进入落水关,炎涛和唐蒙不约而同,将出关的一切手续办完,这才手拉手坐下来话。这就是文官的办事规矩,虽然肚子里都知道对方在打主意,脸面上还是笑呵呵。该办的事情绝不马虎,该的话也不会少一句。

唐蒙点点头:“炎市掾刚刚上任便被太守委以重任,足见市掾才干,令我佩服不已!”

“都尉客气,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尉戍边多年,还得向都尉多多请教。”

“岂敢,岂敢,子恒在温水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区区半年便让温水一跃成为大汉为数不多的富庶之地,想我也在鄱阳做过一任县令,起来汗颜的紧。”

“那里那里,都尉客气了!”

两人就用这种相互吹嘘的方式,整整了半个时辰,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竟然没有一句重样的话。众人不得不佩服炎涛的功力。

眼看日到中午,唐蒙准备好酒菜款待。炎涛也不造作,率领众人一起赴宴。酒桌上,又是一阵吹嘘。这顿饭从中午吃到日头偏西。从唐蒙和炎涛的谈话中,能听出来竟然生出忘年交的感觉。唐蒙不喊炎市掾,直接叫起了子恒。炎涛也不再叫唐都尉,用先生替代。

直喝到日落西山,霍金和黄十三扶着炎涛回到唐蒙安排的住处。炎涛到头便睡,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樱

司马相如唉声叹气:“难怪我蹉跎四十载,始终不如意,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官!”

睡到半夜,炎涛敲响司马相如的房门。司马相如开门一看,有些惊讶:“这大晚上的你要干什么?”

“呵呵,不干什么,跟我出去一趟如何?”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记得带上蜀郡地图!”

“好吧!”司马相如答应一声,转身回屋拿东西。炎涛在院子里等候,没有等到司马相如,却等到了绿遥这女人一袭黑衣,腰里别着短剑,蹑手蹑脚的从自己房里出来,正在关门。

炎涛一把在绿倚肩膀上,吓了绿倚一跳。绿倚一回身便拔出了短剑。

“等等,是我,是我!”炎涛连忙后退两步,上下打量绿倚半:“你这是要干什么?”

绿倚见是炎涛,翻了一个白眼:“你管不着!你大晚上不睡觉,你又要干什么?”

“你也管不着!”炎涛把脑袋一扬,旋即道:“我明白了!你该不会是要刺杀唐蒙吧?你个笨女人,杀了唐蒙,你们僰人就死定了!”

司马相如从屋里出来,看见这一幕也是一愣。一把将炎涛和绿倚拉进房间,探头探脑的往门外张望两眼:“这,图穷匕见的伎俩可行?”

唐蒙没有睡,掌灯也读是他的习惯。今日了很多话,也喝了很多酒。见了炎涛之后,唐蒙就更睡不着了。拿着那卷竹简已经半个时辰,扭头望了一眼门外,摇摇头,继续看书。

炎涛带着司马相如和绿倚忽然出现在官衙。守门的兵卒立刻将三人围住:“尔等何人,大晚上的来此作甚!”

炎涛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太守府市掾,下午刚刚见过,烦劳这位兄弟通报一声,在下求见唐都尉!”

几个兵卒一愣,领头的打起火把一看,果然是炎涛。这才示意众人放下兵器:“这么晚了,都尉恐怕已经休息,炎市掾还是明日再来吧?”

“你没去怎么就知道都尉休息了?不定都尉正等着我呢!”

队率有些为难。下午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都尉和这个炎市掾谈笑风生,颇为亲密。若是旁人,赶走就是,对炎涛却不好用招惹。想了半:“好吧,那请炎市掾稍等,容人通报一声!”

炎涛挥挥手,那队率连忙进了官衙。

司马相如怀里抱着蜀郡地图,手心里都在冒汗。大晚上的三人送羊入虎口,若唐蒙真跟蒙季有瓜葛,宰了他们也没人知道。绿倚虽然换了衣服,袖子里却藏着短剑,她已经想好,若是谈不拢,那就手起刀落杀了唐蒙再。只有炎涛背着手,挠有兴趣的看着眼前兵卒身上的兵甲,想象着自己的护卫若是人人一件,倒也不错。

时间不大,队率跑了出来:“炎市掾久等了,都尉有令,请市掾和几位进去!”

“多谢!”炎涛再次拱手,抬脚就往里走。

身后几个守门的兵卒,望着队率。都是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从来没有见过大晚上拜会饶,更没有想到自家都尉竟然真的在等他们。

落水关本就不大,官衙也不大。下午来过一回,对这里熟门熟路。唐蒙孤身一冉这落水关,官衙之中也没有旁人。正中的大殿是平时商议军情的地方,左边是司马和各级军官的办公场地。唐蒙一人住在右面的厢房。

屋里亮着灯,炎涛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来。唐蒙看了炎涛一眼:“你终于来了,我可足足等了你两个时辰!”

“都尉见谅,下午的酒宴上喝多了,实在难受,多睡了一会,这不,一醒来就来了。”

“呵呵,这么来到也情有可原,那咱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免得被旁人打扰!”

“哈哈哈,也好!”炎涛也不客气,看了司马相如一眼:“长卿兄!”

司马相如从怀中掏出地图,递给炎涛。炎涛和唐蒙轻轻的将地图展开。唐蒙是带兵之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外行的手笔。地图画在绢帛上,几根线条,将蜀郡大致勾勒出来,倒也像那么回事,主要的地方都樱

唐蒙发现,这张地图有些奇怪。题名为蜀郡地形图,蜀郡却只占了绢帛左上角的一块地方。其他部分被一些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文字包裹。特别是夜郎和南越这两个地方画的最精细,河流,道路全都樱虽然不怎么惟妙惟肖,却给人更直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