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风雨歇马镇 > 第四十五章 程向东打破砂锅程班主说出实情

“谭老爷,大太太,客气话,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

“五洲侥幸得遇到公子,可谓三生有幸啊,这也是程五洲前生前世修来的福分。”

“五洲不过是一个跑码头的戏子,身边只有一个女儿,自从悟觉住持把琛儿托付给五洲以后,琛儿就承欢在老朽膝下。”

“老天爷可怜五洲,送给我一个义子,五洲拿他当义子,可琛儿比五洲的亲闺女对我还亲,琛儿如果不是出自名门贵胄,绝不会有这样的性情和天分。”

“这么知好歹、明事理的孩子,五洲还是第一次见识,最难得的是他的心思比女孩子还细致。”

“白天端茶,晚上捶背。知冷知热,对五洲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啊!”

“现在回想起来,五洲惭愧之极,五洲何德何能,琛儿他竟然经常和向南争着给五洲洗脚。”

“只要一想到这个,五洲就后悔不已。”

“要说感谢的话倒是五洲应该感谢琛儿,还要感谢老爷和夫人生出了这么好的儿子。”程班主有些动情。

“程班主此言差矣,琛儿离开我们的时候只有两岁,他和程班主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程班主言传身教,百般呵护,才会有琛儿的今天——琛儿的性情和天分也拜程班主所赐啊!”谭国凯道。

“老爷所言极是,程班主虽为行走江湖的伶人,但却是高德高义之人。”

“昌平已经听南儿说了,程家班的人无一不是凭技艺吃饭,唯独琛儿坐享衣食。”

“程班主视琛儿为己出,既不教琛儿学戏,也不教琛儿练功,以老弱之身,带着程家班走南闯北,其中艰辛,昌平不敢想象。”

“程班主这份天高地厚的恩德,昌平铭感五内。”

“鹏飞于高空,龙腾于大海,天赋琛儿异禀,绝非寻常之人。”

“这可是悟觉住持私下里跟五洲说的话,琛儿——他不可能在程家班永远待下去——他也不应该在程家班呆一辈子。”

“五洲从心里喜欢他,但不忍心让他永远守在五洲的身边。”

“实不相瞒,虽然五洲答应了悟觉住持,但刚开始,五洲只是想尽力而为,可和琛儿相处一段时间以后,便下定决心帮琛儿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上苍垂怜于五洲,琛儿才有今日之喜,五洲才能完成心愿。”

“老爷太太,五洲只顾和老爷太太说话,竟然忘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老爷太太,五洲让你们看几样东西。”程班主把话题岔开了——老是这么客气来、客气去,什么时候是个完啊。

“什么东西?”谭国凯道。

程班主朝谭为礼点了一下头。

谭为礼打开褡裢,从里面拿出四样东西来:第一样东西是一件绣着荷花的以橙色为底的棉袄。

第二件东西是一条绣着荷花的以青色为底的四瓣棉裙。

第三件东西是一套一两岁孝穿的淡黄色的丝绸内衣,在小褂子的正面还绣着一个麒麟。

第四件东西是一双布鞋——鞋底磨的很厉害,鞋底周围已有毛边。

昌平公主将绣花棉袄和绣花裙抱在怀中失声痛哭——她手中抱着的就是翠云离开应天府时所穿的衣服。

梅子和紫兰将昌平公主扶到椅子上坐下,昌平公主用手抚摸绣花棉袄上的荷花,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而下,有几滴眼泪落在了绣花袄上。

梅子从衣袖里面掏出手绢不停擦拭主人眼角和脸上的泪水。

“十九年前,翠云离开我们的时候,身上穿的就是这身衣服,脚上穿的就是这双鞋子。”

“这身孝子的内衣就是琛儿身上穿的内衣,麒麟是昌亲手绣上去的。”

谭老爷走到昌平公主的跟前,从昌平公主的手上接过棉袄和四瓣裙:

“不错,这是翠云的衣服,她最喜欢荷花,只要是她的衣服,都会绣上荷花。”

昌平公主停止啜泣:“没想到翠云的家人还保留着这几样东西。”

“翠云的母亲说,这身衣服和鞋子是翠云留给她的唯一念想,所以,她要一直留着。”

“至于这身孝的内衣太精贵,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衣服,所以,一直锁在箱子里面。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霍家人都没有动这几样东西。”

“昌平,明天,您还带琛儿到应天府去吗?”

“老爷,您看呢?”

“应天府还是要去的,只有在那里,琛儿才能想起所有的事情。他是从应天府被抱走的,我们应该让他回到那里去。”

“老爷太太,明天,五洲随你们走一趟。”

“程班主刚回来,明天就走,这不合适。”

“要不这样吧!程班主明天歇一天,盛老爷已经说了,他希望你们明天就到盛府去,等程班主把程家班安顿好了以后,后天,我们再带琛儿到应天府去。”昌平公主道。

“太太不要担心五洲的身体,程家班有我的大徒弟照应,用不着五洲操心,现在,没有比琛儿认祖归宗更大的事情了。”

“琛儿什么时候回到老爷太太身边,五洲悬着的心才会落地。五洲和琛儿等的就是这一天。明天早上,我们就启程。”

“程班主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五洲的身子骨没有问题,今天回歇马镇的时候,我已经在马车上眯瞪了一会。”

“行,那就依程班主。”

“那我回到熙园以后要不要跟琛儿说这件事情呢?”程班主道。

谭老爷沉思片刻道:“程班主,昌平,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谭老爷,您请说。”

“明天,夫人和琛儿照常去应天府,程班主也一并同去。”

“关于琛儿的身世,程班主暂时不要跟琛儿说,什么时候说,视情况而定。若愚兄,你说呢?”

此时,谭老爷的心理非常矛盾,他既想早一点认儿子,又担心程少主心理上的准备不够。他的心里有些乱。

欧阳若愚则比较清醒:“国凯兄,你和夫人刚才说琛儿大概已经知道你们是他的生身爹娘?”

“不错。”谭国凯点了一下头。

“依若愚看,只要琛儿问程班主——他一定很想知道程班主这两天去了哪里——他也许已经猜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追问的话,程班主就可以说,在到应天府之前,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看不是一件坏事。”

“若愚兄的意思是,在去京城之前,我们就可以和琛儿相认了。”昌平公主道。

“认与不认,可以交由琛儿自己决定。这些年,他不是一直在寻找自己的生身爹娘吗?”

“当他知道你们就是他苦苦寻找的生身爹娘的时候,他会怎么做,这是不言而喻的。我还要多说一句嘴。”

“若愚兄请讲。”

“即使相认,你们也不要声张。”

“欧阳大人说的对,怡园视为仁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如果他们知道琛儿的事情,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不得不防。”昌平公主道。

“对对对,国凯只顾高兴,琛儿的事情暂时不能让怡园知道。”

“昌平,你明天一见到秋云,就关照她守口如瓶。这件事情暂时不能让怡园知道。”

“只是你们明天到应天府的老宅子去,素不相识,人家会让你们进府吗?”谭国凯道。

“这不是问题,”欧阳若愚道,“明天,我随夫人和琛儿一起到应天府去,侯爷府现在的主人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曾德煌曾大人。我和他同朝为官。”

“虽无交际,但相敬如宾。”

“这次到应天府去,昌平公主应该去拜见一下皇帝陛下,也算是对皇帝陛下派钦差驾临歇马镇的一种回应,兄妹之间见一面,叙叙旧,理所应当。”

“十九年前,昌平公主随国凯兄来到歇马镇,便和皇家断了音信,这次,皇帝陛下主动示好——接上以前的关系,昌平公主和国凯也应该有所表示。”

"如果现在不拜见皇帝陛下,以后想见面就很难了。”

“若愚兄,此话何意?”

“皇帝陛下登基后不久就派人到北京建造紫禁城,如今,紫禁城已经建好了,所以,皇帝陛下很快就会下旨迁都北京。”

“谭家如能继续得到朝廷的庇护,茅知县、章知府和翟中廷这样的人就不敢再打谭家的主意。”

“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国凯兄,这茅知县和章知府都是翟中廷的门生,他们头上的乌纱帽是翟中廷帮他们弄来的。”

“翟中廷在朝中门生多如牛毛,他和一些朝廷重臣有朋党之联。国凯兄不可等闲视之啊!”

“翟中廷是谁啊?”昌平公主问。

“翟中廷就是翟温良的父亲,”谭老爷道,

“此人曾在翰林院主事,官至兵部尚书,常在御前行走。现在虽然告老还乡,但朝中很多人都是他的门生和党羽,难怪衙门里面的人会和翟温良搞在一起。”

“我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翟温良放着京城的日子不过,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歇马镇来,看来不单单是为了开酒楼赚一点散碎银两。”

“照这么讲,咱们谭家生意上出现的蹊跷事情可能和翟温良父子有关联。”昌平公主道。

“难怪侯三、何师爷、二少爷为义会和翟温良搞在一起,若愚现在总算能看出一点眉目来了。”

“我没有想到为义和侯三、翟温良搞在一起,我还真是小看了他。”

“程班主,若愚兄,明天,辛苦二位到应天府走一趟。为礼,你送程班主回熙园,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送你们。”

分手时,谭国凯和程班主、欧阳若愚说好,明天早晨卯时过半启程。

老爷吩咐梅子通知伙房,明天早上蒸几笼包子,再准备一些点心,先对付一下,到青州以后再吃早饭。

平时,除了丫鬟和佣人起的早一些之外,四个大院的人一般是在辰时起床,谭国凯不想让其它人——特别是怡园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此时,亥时将近。

程班主、谭为礼、蒲管家和梅子走出房间之后,谭老爷、昌平公主和欧阳大人又说了一会话。

三个人说话的声音非常低,他们神情凝重,他们一定在说非常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只能有他们三人知道。

谭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肯定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欧阳若愚是谭国凯的挚友,谭国凯肯定要听听他的意见。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谭国凯作为一家之主,他绝不会坐以待毙,琛儿即将回到他们身边,为了琛儿,他也该做点什么。

子时,欧阳若愚和曹锟、赵庭臻回房睡觉,昌平公主仍然留在了老爷的房间。

程少主就是他们的儿子琛儿,亢奋了一天,也疲倦了一天的夫妻俩带着甜蜜的微笑进入了梦乡。

程班主回到熙园的时候,熙园一片寂静。

只有自己和程向东的房间里面亮着灯——程班主父子同住一间房子。

程班主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正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程向东出现在门口:“义父,您回来了——义父一去就是三天,向东每天都盼着义父回来。”

“向东,这都已经是子时了,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啊!”

“向东睡不着,一边看书,一边等义父回来。义父,别在门外站着了。”

程向东将程班主让进屋,关上房门,将程班主扶到床上坐下。

程班主望着眉头紧锁,一脸忧郁和凝重的程向东:“东儿,时候不早了,义父车马劳顿,身子骨都快散了架,义父要睡觉了。东儿,你也辛苦了一天,快脱衣睡觉吧!”

“义父,东儿睡不着。”

“东儿,你这是怎么啦?你跟着义父闯荡江湖十二年,每天晚上,只要头一靠枕头,就呼呼大睡了,这才两三天不见,我的东儿怎么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义父,东儿有话问您。”

程班主暗自思忖:果然不出欧阳大人所料,东儿想问的事情肯定和他的身世有关。

他已经知道谭老爷和大太太是自己的生身爹娘,只是还没有完全确定。

或者,东儿的心里还有一些疑惑没有弄明白。

程向东用一根火柴棒将灯芯拨了拨,屋子里面灯顿时亮了许多。

程向东又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水放在程班主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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