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绞着手,半晌,终于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谢谢你为我隐瞒,还救我性命。”

月无痕定了定,浅浅一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苍默说不清自己的纠结,低下了头,失了神地喃喃:“嗯,我也是。就这样保持着合作的关系吧。”

月无痕没有多想,回了声“好。”

为何——人生来不平,我向来一无所有。

指尖狠狠按着那不再流血的伤口。

我要靠着自己,把这茫茫尘世,哀哀宿命欠我的,讨回来。

到了那时,就可以自由地哭,自由地笑。

放手去爱,放肆去恨。

当刚刚听到脚步声,淇水早已从宽大的椅子中一跃而起。

原本有些忐忑,但他没让他失望,做了最正确的决定。

淇水的心是火热的,有着顺遂了心愿的激动。

眼睛是明亮的,灼灼地注视着如思而至的人。

双膝抵地,没有抬首。

“王,我的王大人,您来了,您还是来了。”

声音嘶哑。

汹涌的喜悦,让他的声音嘶哑了,绞压似的嘶哑。

苍默点头,却惨白着脸,还沉浸在他疯子般样子的恐惧中。

淇水猛然间意识到了这点,轻轻抬首,化作了清水般的柔和。

“对不起,我的王,或许我之前是太突然,吓到了您吧。我以后再不会那样失控了。”

声音不再是那般偏执的剧烈,淡淡的杨柳风拂。

不算动听,却很舒服。

苍默的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不过依旧虚弱。

淇水缓起身,将手搭在苍默胳膊上的一瞬间,他就像是被电击了般哆嗦了一下,但那只手却是很温柔地挽住了他的臂弯。

他稍稍放下了心,就这样被淇水搀扶着,坐在了他那张椅中。

“在下的卑座,未必衬得上您,但是您刚苏醒,一直站着也不大好,就稍稍委屈一下吧。”

他微微笑了笑。

腮边竟现出了小小的酒窝来,为他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平添了一抹让人安魂的婉意。

苍默甚至怀疑,他只是恰巧和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长得一样的罢了。

淇水有意无意将自己的手抬起,放到唇边,指尖的白纹若隐若现。

与自己立下誓约的刻印。

他在向他证明——他无疑就是之前横冲直撞的人。

“王,我知道,可能两种样子不大相符。但您也知道这种矛盾——毕竟装得久了,也就成习惯了。即使料想着好好展现真实的自己,却恍然觉得这所谓的真性格还不如假的来得舒坦。”

苍默思忖,颔首表示理解。

确实如此。

若日日夜夜戴着面具,躲在黑暗的角落,得见光明刹那,脸说不准会蜕皮,眼睛也跟着被刺瞎。

从主动,转为一种被动。

从被迫,融成遗忘的习惯。

淇水窥听着他心脉中点点颤动,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啊啊,真好,我没有走眼。没有走眼……”他双掌抵于心口:“您果然,是最棒的王。为了等待灵魂同音阶的悲泣。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下,我害怕,恐惧,甚至奇怪为何要降诞到充满与我格格不入生命的类群。直到看见了您——我才发觉,或许我生于这可笑的三界,是为了和您相遇。受到那么多不平的待遇,大概也是为了更好地辅佐您。”

一个很会撒谎的人,即使不用任何外力,也能比其他人更轻易窥破谎言。

淇水对苍默如此,苍默对淇水,亦然。

他的言辞情真意切,完全听不到半点的雕饰。

那眼神,也与赤焰,与羽承凌完全不同。

真像是生来的意义,仅仅只是为他尽忠而已。

“你样子真像是……”苍默踌躇一番,又把话咽了下去。

“对,王大人想的形容很贴切,我就像是一条凶猛的猎犬。”淇水完全不在意:“虽说獠牙尖锐,恐怖非常;但在认定的主人面前,与那摇尾乞怜的土狗,却丝毫没有两样,随意指使,毫无怨尤,让我咬谁我就去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