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只是想让他喝药而已,你没必要做到这份上吧……”有冥族不解地问着,还不时偷觑着薰满了香气的裙的缘落。

“你们有所不知,我刚找到大哥的伤躯时,他非但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神智还尽皆失去,吃吃不下,喝喝不了,只剩下不停叨念着散羽的名字,呜呜直哭。让他吃药,也把唇抿得紧紧的,怎么也不肯张口。他已奄奄一息,我怕再拖下去,他就撑不下去了……我便想到了这个主意——本是迫不得已死马当作活马医,谁知一试下可行,索性便用下去了——”

溯忆诀的口诀吟罢,他的指尖在心木的身上轻轻地一拂,彼时那惨不忍睹,浑身淤青的血色之躯落在了每个人的眸中——完全辨不出他的容貌来。颈项的深深勒痕,更加触目惊心。

“殿下且看,这就是当时心木大哥的情状。您叫他如何饮药?又如何背叛出逃?”

帝沙神情凝重,却仍执意自己从头念了一遍溯忆诀,定在相同的时刻。

直到看清他身上的伤痕仍没有退却,才将最后的疑心消却,眉拧成了一股。

随来的一阶冥族则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木这般模样,便让他们绞尽脑汁去想,都未必勾勒得出,可此刻,却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他们的眼中。

帝沙伸出手去,抚摸着鲜血恣意流淌的脸颊,手指却干干的——什么都不曾沾染,心木也没有吃痛地“哎呦”出声。

这不过是早已发生过,再无法拦阻之事的幻影。帝沙的表情,从阴郁化作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悲愤:“缘落,你说——心木军师究竟是被谁伤成这样的?”

缘落把心木的头放回枕上,朝他叩了一个头,转向帝沙,更重地一脸连叩了几个。

“这件事所涉及干系实在太大。属下先是答应了大哥,绝不会为难其中的某一位,剩下的——却是属下根本得罪不起的。虽然我也想替大哥出气,如果借以我的口说出来,背叛了答应大哥之托付不说,我也不得不畏惧思虑,后果我是否担当得起。”缘落顿了顿:“如果您实在想知,不若自己回影,属下也不算违背誓诺,更不用担惊受怕得罪了谁,受到不必要的迫害。”

“缘落,我知道,你一向不是个胆小怕事的。究竟是何许人犯下了罪责,竟能让你也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缘落维持着叩拜的姿势,再不发一语。

帝沙凝视脚边冥半晌:“看样子,你是决计不肯用你的口,说出真相来了?”

他的声音静静的:“望殿下能体谅属下之心。”

帝沙叹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安静良久,是更浓的静谧。

“观测者何在?”他的嗓音洪亮,却没有回应,唯有回荡。

“淇水!”他猛地转身,却没有看到这位随叫随到的下属的身形。

“该死,这小子死到哪里去了?我还想与他要水镜一用,结果没了影儿了。”

他咬着牙恨恨,手指轻扬,用自己的心脉凝成水镜,透彻如冰。

指甲锋利地划开心木的脉络,弹了几滴鲜血落于镜影。

想到接下来可能暴露于诸君眼前,昭然若揭的罪行,松川不断地一步步向后退着,几欲夺门脱逃。但仅仅只退了几步,他再也移不了身形。

他低下头,几根细细的丝线,在地上绵延,缠住了他的双足。

丝线的尽头,连结着缘落轻轻勾起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