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间极阴暗狭窄的屋子,从雾歌身边到门外的路,也不是无尽头的。当冥界略带湿润的冰寒冷风吹拂过羽承凌的面颊,他摇了摇头,朝漆崖远去。

雾歌以前虽不知晓苍默阴险狠辣,对他的印象永远停留在他幼时沉默寡言独望枯木流云无言,转瞬经年白衣翩跹谦和有礼若兰芳君子,但也知道他这了无纷争的外表之下,却埋藏着无数的主意。只要她有疑问寻他去问,他必能第一时间告诉她最完美的解决方法。能够将血雨腥风的残忍说的淡淡然,不知不觉照他的话做时,完全察觉不到内里的恐怖。之后他眉眼一笑间,甚至能让人疑虑是否是自己理解错了。当时她听话时确实喜悦异常,现在想起来竟有些头皮发麻。

她的面上虽然仍旧平静,心却不自觉突突地跳着,拳头紧紧攥着,冷汗从额角滴落下来——她也不知道,在与这个温柔谦恭却心狠手辣的可怕哥哥作对,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不过她从不会为自己所作出的选择后悔,对也好,错也好,只要是她做出来的,是她自己选择的,既然已回不去,就绝不想拼命抹消。

似是当时费尽心机,耍阴谋诡计也想要嫁给楚遥,现在放了手,哪怕要受到未知恐怖的侵蚀也不会再回头的决然姿态。哪一个都是真实的她,哪一个都是她经过深思熟后做出的选择,她不想为自己找些鬼迷心窍或是受谁挑唆的理由。

在这并不漫长却异常漫长的裁决等待中,她思绪翻涌,最后反而把心一横,任由他去。

既然已决定好了,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想将我改变都是徒然,大不了就是一死。生无憾悔留恋,死更无惊怖恐惧。

当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冥界石路,雾歌毫无惧色地正视着打开的门廊。

随羽承凌同来的,是四个生灵。

站在最前面的,她自然是认得的——把她带至这里来的主谋,她同母异父的哥哥,仙君苍默。

她只乜了他一眼,就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一般捂住了双目,像要把眸子按出来一般狠狠地揉着。苍默冷笑了一声,不作反应。

她揉了许久,才转向打量其他的面孔。

就在苍默身后,有个脸色惨白,纵然不丑,看上去却有些瘆人的男子,正在摆弄着手中的捣药杵。雾歌思索了片刻,想起他应该是冥界的药师,名字叫做芷的。

他跟过来做什么?难道是想下毒?

总之本有势力还跟着苍默在一块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也懒得在他那张有些狰狞吓人的面孔多做停留。

在芷的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明灭之影,像是个前来黄泉路转生的魂魄。她显然是不明白自己为何至此,吓得哆哆嗦嗦,拽着芷的衣角:“叔叔叔叔,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雾歌摇了摇头,再看最后一个人,她的目光有点流不转了——一袭白衣如月光流泻而下的光华,优雅清冷之态也如幽深夜空的明月,雪肤花貌,明媚动人,像是明光般将这片黑夜划破照亮。

容貌虽不似,眉宇间的神态,隐隐有三分有些像落叶。不过落叶比她多了一份高傲冷漠,她比落叶增了一丝清冷优雅——且比之落叶凌厉妖魅的眼,那双柔波似水,大得出奇的眸子显然更引人注目。雾歌盯着那双鹿目,久久不愿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