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一瞬的清醒再度无影踪,吃吃地笑了出来。纵使他的声音如泉似溪,这笑声却并不悦耳,而令人不自觉心底发寒泛冷。

看见萤火般的光芒殆尽,早已被宿命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灵魂,却不能开口,唯有消沉到极致被逼着沉入小小的封闭的空间,那些伤泪才能得以吐露。

本源?帝沙轻轻叨念,本源,那是什么?

他的头痛了一下,脑海中明灭了一刹那,被遗忘遥远的感觉。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那种感受,他以为早已随时光流逝封存之物,仿佛在苏醒。

帝沙倏然发觉自己已这般强大,天地也即将再次唾手可得,他依旧可以随意践踏他人的尊严生死。心脉居然颤抖得厉害。

不是高兴,他没有那样的情感;并非欢欣,他失却了这两个字书写的笔画。

是害怕。

是那种,名为害怕的,在冥族的骨血中没有消逝的情感。

他用法力将魂魄中星星点点的微芒拂拭去。只是那种既陌生又熟悉,许久不曾体验过的惧残留下的痕迹许久不能抹消。

梦烟却极其诧异,想不到她竟然能听到冷血无情的外公内心中情感碰撞的声音,这简直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但她选择和心木同样的反应——视而不见,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她盯着疯疯癫癫流着泪狂笑的流枫,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好在冰宫之中到处充满了墨莲之魂息,她只要轻念咒法,即可借用她的姿态言行。

将一缕残留在风中的记忆化入身躯,立即轻轻将他拥入自己的怀抱,温柔得连她自己都难于相信:“殿下,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无论如何,请您知道,莲儿不会离开您的,我永远是您的依靠。”

这是流枫无法忘怀的情景。即使他现在头脑清醒,也知臂膀比冰霜还要寒凉,衣服并没有熏上浓浓的具有治愈之效的药香的并非是他最感念的人,却也如当时将疯癫之相褪去,低声地道:“我欠你好多。”

梦烟隐隐觉察出,他此刻没有演戏,而是在对另一个不在此处的人说肺腑之言,立即脱口道:“您从不欠我什么。所有不过是属下一厢情愿不管您接不接受,也要掏出来的心,仅此而已。”

说罢,将他的身子与自己贴得再近了些。

这无疑是她曾说过的话。

那份暖意融融的心意传达到她的血脉之中。她怔了一怔,情不自禁湿润了眼眶。

烟儿,你可知你还能满面笑意,是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若是天意怜人,有朝一日让你的心也长了肉,你就会明白今天的你是如何肮脏,是多么令人恶心!

面对那不带一丝感情,冷漠与轻蔑的指责,她当时完全不觉异常,只信了旁人的话,当她是个自甘堕落,没出息的家伙。

眼泪冲刷了她的内心,多年前的暗影飘荡在心头,犹如诅咒一般。

她竟真的觉得自己无可救药的讨厌,完全不懂自己过去究竟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