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万缕箭光穿过了笙歌的身体,她的面容却浮现出了在胜利时才会露出的神闲气定地笑容时,我就知道——必然是她的目的达成了,她才会那样的镇定自若。

“浑身沾满了血的笙歌,拖着身子,绕过了诸冥,来到了默穹仙君面前。笑眯眯地,对着瞳孔紧缩的默穹道:‘你赢了。仙君,你赢了。赢过了我,也赢过了主上——其实该暴露的都暴露的差不多了。不过是主上觉得亏欠你,而我也再活不了多久了,才用我这半条残命,换主上弥补遗憾的机会。主上待你是这样心肠,你自己好自为之罢’。

“然后——她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魂魄消失得干干净净。”

眨眼之间,已不知道是几载的沧海桑田。但是,笙歌的话他却记得分外的清楚,直到现在,还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背出来。

一定是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深刻了。息渊总觉得当年他分明懂了笙歌之意,却又像是没有懂得。

因而在澪枫追问笙歌临死前的一席话是什么含义的时候,他忖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

“是么?”澪枫眨了眨眼睛,换了个问题:“笙歌既已认罪伏诛,是不是说沐魂可以一切相安了?”

“原本该当如此。可是,冥王殿下却只字未提替沐魂消罪之事。”息渊苦笑:“其实根本不可能提及吧——因为沐魂的修为尽失,一身病疾,似乎都与冥王脱不了干系。好容易想法子将肉中刺的尖端掐断,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找麻烦。”

“为什么?您之前不是说他为冥王殿下立下汗马功劳吗?误会解开了,也不能复归原职,想必他很寒心吧?”

“那时的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他一醒过来,就已经——”

“已经如何?”

息渊幽幽吐息:“疯了。”

“疯了?”澪枫大惑不解:“究竟什么让他想不开?”

没有体会过的痛苦,怎样的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作为当事者,或是作为旁观者,皆是。

息渊不过是看客,他无法知晓沐魂的内心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开始崩溃。他知道的只是——沐魂,不是一点点小挫折就能将其打倒的,更加不会随随便便就逃避现实。

但是,心灵和精神,就像琉璃般,无论多么晶莹,看起来如何坚硬,终还是易碎的。当太多的痛苦堆积在一处,坚强就变成了毫无价值的虚词。即使自己想要抬起头来面对,身体也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腰如果已被压垮,又该如何再度昂首挺胸?

“失去了一身灵力修为,失去了权利地位,失去了挚爱的女子,也失去了梦想和活着的方向——已成了具行尸走肉,可是偏偏没有死。那么,也只有放弃所有的理智,才能勉强让自己还愿意喘息维系命息了。”息渊不无可惜道:“他将笙歌的尸体带回了自己的寝居去,任谁说她已死了,他都当耳边风,认定了她还活着,不过是睡着了而已。还说要像她生前照顾重伤的自己一样去照顾她,才算是没有辜负她——”

澪枫以为自己听漏了什么,打断了息渊道:“我怎么不记得你说笙歌照顾过沐魂?”

“本来也是没有的事情吧。他还说了类似笙歌本该是他的未婚妻,只之前的他犯傻没有珍惜,竟还把他们之间的柔情蜜意全都忘记了这样的话呢——笙歌与重幽从来就是一对,除了最后用命回护了他一次,也从来不见对他有多特别,怎么可能又是他的未婚妻呢?想来是不如意的现实,都在他发疯后的幻想中得以弥补,连记忆都因为发疯而出现了扭曲。”息渊叹息道:“不过他已沦落到这个境地,又有谁舍得把他从梦中叫醒,再让他面对无情的黑暗呢?所以基本没有谁去纠正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