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木原也直言不讳的,最终却还是被帝沙记恨,所以他的话语或多或少都变得比以前谨慎了不少。即使玺颜的弦外之音让他有一说一,他却仍然不能立刻打开心结,只默默地举着杯子,无言地饮着确很暖身的花露。

玺颜瞥了他一眼,有点嫌弃地道:“原来是块木头,现在就是个傻子。”

心木也不应,他实在无法,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心木看他似乎完全没有顾忌形象,当自己的面就抓得一手菜汁,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道:“您怎的一点王君的模样都没有?”

“王君的模样?那是什么玩意儿?不是谁是王,谁的模样就是王君的模样吗?这个还有固定的?”玺颜抽出一块巾擦擦手:“这下我知道为什么你会对用得着你用,用不着就把你扔了的帝沙老儿死心塌地的。你其实不是对他,而是对他的伪装和自己脑海中勾勒出的完美形象效忠而已。不符合预想还要自己劝自己,直到他在你眼前把那遮羞布全部扯下去,你才恍然早该彻悟的事。”

玺颜或许思绪简单了点,但反而能一下说中要害,心木被他这毫无粉饰的实话戳的心口淌着滚烫的血,他仍旧是沉默,却并不是不想说,而是想不出来该用什么言辞来表达。

“我向来喜欢好恶直说,帝沙老儿那套我是学不会,装两天我就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做阴私事还找正当理由,更是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便无理取闹,假装什么正经人。但如果你还是习惯你那正经主子,想让我向他看齐,也不是不可以,假模假样的我不行,但我能保证,我揍你肯定比他揍你疼。”他将骨节掰得“格格”直响,心木并不害怕,却本能地缩了一下脖子。

“帝沙老儿可真是奇怪,不喜欢正直魂灵,喜欢乌龟?”玺颜用没有擦净垢腻的手拎起他的领子来:“行了,我逗你玩的,缩头缩脑的成什么样子——帝沙老儿喜欢乌龟,我可没有这诡异趣味。你以后在天界就给我扬起头来,不然小心我抹你一身油。”

心木默默为自己这唯一一件散羽亲手做的衣服哀嚎。

但除了这件事,和玺颜粗心地拿了酒出来,他竟始终没有什么不快的事,相反却有些说不出的轻畅。不似在冥界,即使没有最后的背叛与悲伤,他的生活也因为太过枯燥多是阴郁压抑。

虽然整个洗尘宴,他到最后只喝了一杯花露,他却发现,自己竟不可思议的,有些喜欢上这里了。

仅仅在一瞬之间的停留,将他原没有依恋的多年的宿居,仅存的一点点惦记碾碎。

想起了忘却了的重要之事。

数不清的折磨与伤害,他却仍能存活着,不仅仅是靠自己的意志,还倚靠着她的照顾——她的命魂也在他奄奄一息时,被她亲自剥离了身体。

无论她是否只剩冷尸,是否还能与他交谈,只要他还活着,她便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守护。

手腕上彩色的晶石链脆响了两声,沉重的身体也变得轻盈。

想要凭借着自己的意识,活下去,而不是这样自暴自弃,浪费她的心意。

咬住了细白的匙,吞咽下苦涩的药,尽管有些不舒服,仍想把体内积郁的苦水吐出来,咬了咬牙,还是抑制住了,让灰褐的汤药遍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