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想起雾歌那副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可怜巴巴的小样子,要是玺颜这一去,尽管全是虚幻的记忆,岂不也把她的伤疤全揭起来了吗?

“师傅……您不要……”

“小遥,善良是好,太善良了却是要被欺负的。”玺颜漠然道:“难不成你想要做第二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夜凉音?”

楚遥的心猛地一跳,就想起了需要她不停地消耗自己的寿命与灵力去维系的小小的残缺不全的魂魄。

连锁反应之下,她想要救他,而悄悄关怀着她的人,又在受着怎样的折磨?

甚至他自己,似乎也是被莫名其妙地卷入进来的。

他总是无辜的,却总也不是无辜的。

他总是想对每个人都好,由于这份无愧于天地的纯心,那种莫名的优越感使得他根本意识不到他究竟给身边的人带来怎样不可逆的伤害。

楚遥不知为何,竟已没有勇气再去拦住玺颜,安安静静地站在寒武殿。

玺颜“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了雾歌的房门,道:“雾歌!”

雾歌正将头深深埋于枕头中,流着委屈与喜悦参半的泪水,听到父亲这不由分说一声山吼,浑身一激灵坐了起来。

她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他只有在生气时,才会抛却“歌儿”这暖润润的昵称而管她叫“雾歌”。

但当她看到那健硕的身躯时,却忽略了他的恼怒,像找到了安全感一般,扑在他的怀中“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少在这假哭恶心人。”玺颜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将她撤到了一边:“雾歌,你可知错?”

雾歌瞪大了噙满泪水的眼:“父王……您……?”

“不属于你的东西,得不到的东西,就用巧壤夺的方法,很光荣?”玺颜冷冷地笑道:“这坏主意,是不是苍默那小子教你的?”

悬一线,他却还是如此的固执——为了情谊,什么都可以舍弃。

从相遇,相知,相爱,再到为他穿上霞帔凤冠,他们从未吵过一次嘴,他的决定,她也从不曾提出任何异议。

现在她却第一次声嘶力竭地道:“小夜被他人利用,扣在咱们身上那么大的罪名,传到殿下耳朵里,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两个吗?虽然你忍着,你以为我不知道观镜居一淬时,用幻术遮掩的毒水让你的心脉毁了大半吗?以这样的状态,不待逆魂成,你自己都先断了气。殿下派人来剑阁,你以为还跑得掉吗?”

“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无愁月影斜。我本就没有跑的念头——何况——”念剑一边说着,一边自虐般地疯狂将灵力注入到熊熊烈火中,恨不得逆魂即刻便可开炉见光,夜凉音残损的魂魄瞬间凝结,可以再度睁开双眼,与他谈心笑闹:“逆魂剑一刻不成,我便不可以抛下凉音兄一人不管。”

“念剑!”曦柔温和的声音结成了冷冰,咆哮着呼吼。

他猛地颤了一颤,惊疑不定地转向他的爱妻——柔婉的绵羊化成了虎豹,清水般的眼眸中燃着比剑炉中还要炽烈的火焰。

“念剑,你的心里只有你的武器,你的兄弟,你的朋友。却从来不曾把我这个妻子放在眼里……”

“阿柔,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就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在乎他们,却也在乎你。我对你的心,和对他们是不一样的,岂能放在一起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