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实在应该同情江寒浦。

要知道江佑荣可不是一般的孝子,他多愁善感,看到别人受苦也要哭,他会心疼所有他认为可怜的一切,而且不知道记住教训,哪怕哥哥弄哭他十次,他还要第十一次的去跟哥哥好。连江佑丰都被这个弟弟弄得很无语,而且心里莫名的会有些奇怪的情感,这种奇怪的情感让他在弄哭佑荣十次的时候也会逗笑弟弟一次,而江佑荣就专记住这一次哥哥逗笑他,觉得哥哥是爱他的,只是因为某种哥哥必须欺负弟弟的传统才弄哭他十次,那都不是真心的。

连江寒浦自己都想不通,他怎么会有这么面,这么软,这么善的儿子。

可这就是事实,而且江佑荣的五官虽然软,可是每一处都能找出点父亲的影子,把江寒浦五官和眼神中所有的硬度都抽掉,那就是江佑荣。

不过江佑荣自从跟父亲睡书房后,好像真的好些了,晚上缩在江寒浦怀里像个小团子一样,也不再惊梦了,只是因此格外的依赖父亲,除了睡觉只要江寒浦在家他就跟着,甚至当江寒浦要出门的时候,他也穿的新新的要跟着,方毓秀也觉得没事,之前江寒浦也带过佑丰出门,不偏不向的话也应该带佑荣出去。

可问题是两个孩子完全不一样!佑丰就不会在父亲谈生意的时候把蛋卷贴在脑门上走过来,告诉父亲自己是独角兽……

江寒浦不知道什么是独角兽,只是觉得自己在商场对手的眼里形象已经完全崩坏。

而且习惯跟父亲睡后,江佑荣晚上也活泼起来,还要给父亲讲故事,什么王子和公主,听得江寒浦眉毛乱跳,心想自己儿子这都接触的是什么?这些女人都是怎么教育他的?小儿子说话也特别奇怪,他热衷一切感情表达的词汇,他几乎每天都要问父亲爱不爱他,江寒浦这辈子都没说出过这个字,对他真正爱的人都没说过,他觉得一个男人,即使爱也不能这样说出来。而在江佑荣的世界里,爱是无处不在的,他时时的表达他的爱,他爱那几个娘和爹,爱他的奶娘,爱哥哥,爱那个叫香秀的丫头,爱蟋蟀,爱他的小枕头,爱红豆沙,爱桂花糕,爱新得的小皮球……

他的心简直是长在外面的,满满露出的都是爱。

江寒浦不想说,可是看着儿子不得到回答就誓不罢休的脸,他只好说了句“当然”以避开那个字,佑荣又要问,“和爱哥哥一样多吗?他们都说只有哥哥像爹爹。”

江寒浦只好说一样的,江佑荣这才满意。

江寒浦有时候也生气,想着佑荣为什么不能像佑丰一样,每当佑丰调皮不用功,他只需远远的看一眼,佑丰就能体会那一眼中的失望,等需要褒奖时,他只需拍拍佑丰的头,佑丰就能理解那一拍中所传达的赞赏。而不会像佑荣一样整天爱来爱去的。

昨天晚上,江寒浦很困了可佑荣还不睡,讲到王子的马时,佑荣翻身骑到爹爹身上颠着,假装自己在骑马,兴致高昂。

江寒浦又气又火,看着身上的儿子,真想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告诉他:你为什么不能像你哥哥一样,像个男人一样,你给我滚回去你房间睡觉,作为一个男人不能怕任何东西。作为男人爱这个字也不能老挂在嘴边,感情要内敛。

然后把他揪下来拎着丢回他自己房间去,无论他怎么哭闹都不理。

可是,当看到佑荣那小脸,那双眼睛,他似乎又不得不承认,佑荣和佑丰确实是不一样的。

他最后也只是无奈地说:“佑荣,下来,爹累了。”

佑荣倒是听话,“哧溜”一声下来又钻到他怀里,仍旧不睡觉,小声的自己给自己讲故事,每当讲到“王子爱上了公主”,或者“大家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就自己傻笑一阵,像个小蚯蚓一样在父亲怀里乱拱。

江寒浦这辈子都不想再听什么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了,还有任何拟人化的动物故事,他发誓要动用教育局和出版社的人让他们把这些书都烧掉,或者列作违禁书,不许再给孝子看!

此刻在湖边,江寒浦看见窦春就像看见了个接盘手,他急于想摆脱小儿子去独自喘息一会儿。

窦春也看出了这点,她给江佑荣编草蚂蚱的时候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抬起头看向江寒浦,咳了一声,“那个,我马上要考学了,我听说鸾越军校招女学生,我要是出去上学了,也就不用给家里添麻烦了……”

“我不管这事,别想来游说我。”江寒浦很直接地说,“没门。”

窦春的脸气的通红,看了看手里编了一半的蚂蚱,突然笑着对佑荣说:“佑荣啊,你会了没有?剩下的让你爹爹教你吧,你爹爹什么都会。”

佑荣立刻拿着草蚂蚱一脸希翼的回过头看着爹爹,江寒浦的眼睛失神了一秒,最后扯动嘴角,“佑荣,爹爹要出去办事了。”

“带荣荣去,荣荣吃西点!”江佑荣立刻举起双手好像要欢呼,上次他跟父亲去西餐厅吃到了好吃的西点,他就以为父亲每次出去都是要去吃西餐。

“爹……这次不是要去吃西餐。”江寒浦的眼神躲闪着,感觉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他,竟然要逃,还是因为这么个一岁多的孝儿。

“这次不能带你去,爹回来给你带好玩儿的,乖,跟春姐姐玩吧。”江寒浦说完几乎逃也似的走了,留下身后的窦春一脸鄙夷。

江寒浦今天实际上不用出门的,而且大热的天,可是在外面随便哪里躲一会儿也比在家当奶爸强,尤其是给佑荣当,他简直是个小袋鼠。江佑荣逼着自己的父亲顶着大太阳在外面巡视了一圈商铺,约见了两个生意上的伙伴,夕阳西下的时候,江寒浦选择了走路,在街旁慢慢走着,让汽车慢慢跟在自己后面。

傅兰倾的车子从后面过来,停在江寒浦旁边。

“江寒浦!”傅兰倾叫了一声,看对方回过头来,便说,“你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

江寒浦没说话,歪着头看看他,“你刚从学校回来?”

“嗯——”傅兰倾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刚从福利院回来,自从江月犀上次提过孩子的事后他就暗自去了两次,想提前体验一下,万一到时候要领养不至于没准备。谁知道这两次去过后让他发现福利院的条件真的很差,看到孩子们过得那么苦他心里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