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突然的失望起来,他这说的,不等于没说么。

在三日后敖烈替我把脉时,他的脸色终于是露出了难得的灿烂而欣慰的笑意,看来,烈焰寒冰的毒终是完全除去了。

顿时,觉得寒水轩是那么的值得怀念,是那么的美不胜收。

他将我送回到清宁殿时,秀禾看到我时的震惊可想而知,拉着我的手,眼泪盈眶,口中连连说着没事就好。

我笑着与她轻轻相拥,在这深宫之中,除了容丫头,便是她待我最亲了吧?

由秀禾口中我得知,凌妃死了,理由,便是毒杀玉娉婷肚中的孩子。

一时之间,犹如炸雷轰顶。

凌妃,凌江总督的女儿,我从未与她说过话,对她的为人也不甚了解。但是,这次的打胎事件,完全不会是她所为。

“可怜她了。”秀禾轻叹一声,“这宫中,没有地位又不受宠的妃子,总是这般的命苦。”

我拨脚便要向康宁殿而去,去向玉娉婷替凌妃讨个公道。

身后传来了秀禾焦急的声音:“娘娘,你要去哪?”

心中一片凄苦,为凌妃也为自己,我们是一样的,都没有地位,没有家世做后盾,那么,我们就活该被人欺负了么?宫中的事情,太不公平了。

泪水,开始悄悄的淌下。

却还没跑上几步,就被敖烈一把拉住了,淡淡的劝着:“你去了也没用,只会让人更恨你罢了。”

我停下脚步,透过朦胧的泪楚愤怒的看着他:“难道就这样让她当替罪羊?她没有错。”

“那就是你该死了?”

突然,盛奕阴冷夹着愤怒的声音响在殿内。

一道玄色的伟岸身影映入眼帘,他由敖烈的手中拉过我的手,将我狠狠的塞在椅子上,低声咒吼着:“不知好歹,你以为朕愿意这么做?”

我低声啜泣着,心底一片凄凉与悲哀,沙哑着还未好全的声音替凌妃辩着:“玉娉婷根本没有怀孩子,根本就没有。”

“朕知道。”盛奕松开了我的手,一声懊恼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朕从未与她行房,她哪来的孩子?”

止住哭泣,怔怔的看着他,他从未与玉娉婷行房?

那么,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处死凌妃?

“朕说过,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盛奕一拳捶在桌上,双眸因愤恨而变得通红,“她的家底,你应该明白,怎还会会如此蠢的问题?”

家底?

呵,是的,玉娉婷的父亲玉坤是右仆射,哥哥是仅次于唐采玲父亲的一位千骑统领将军。

盛奕如果要以这件事情去动玉娉婷,定会引起玉家的逆反之心,而杜君雅便做坐收鱼翁之利。

可是,就因为如此,凌妃就该做了替死鬼吗?

看到我质疑的眼神,盛奕冷哼一声:“哼,这宫中就是如此,谁不是踩着人的尸骨往上爬的?谁又能保证自己不是别人的棋子?谁又不担心自己突然有一天没有了脑袋?弱肉强食,这便是自古深宫的生存法则。凌妃死了,朕也伤心,可是,朕能怎么办?”

顿了顿,长叹一声,语气无限幽怨的娓娓道来:“当她来到朕面前时说出愿意代替你死的时候,朕才知道,原来她爱朕爱到愿意为了朕做一切的事情。当她幽幽的对着朕笑,淡淡的说,她这样死去,会让朕永远的记住她,比寂漠的活在宫中要快乐成千、成万倍时,你以为朕的心里就不难过吗?朕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

一滴清泪,印着深秋的明亮,在他眼底打着转。

那双清冷的眸子之中,透出深深的柔情,那,是为凌妃而特有的。

“你要知道,朕从未去过她的凌江宫,更是从未对她笑过呵,怎……”盛奕浅浅的笑着,笑得甚是凄凉,声音哽咽,“怎就能得她如此的深情?”

他笑了,是对着凌妃而笑的,凌妃在天之灵,定是得到了安慰吧?

我跨下双肩,泪水随着他的描述而滚落。

是的,在凌妃面前,我什么也不是,似乎只会认一个“理”字,可是,在这深宫这中,是没有“理”可言的。

有的,只有弱肉强食。

凌妃的死,想必是她最快乐的事吧?

原来,这世间还有爱情是如此的伟大。

“我,能去拜拜她吗?”她值得的,不仅替我去死了,而且,还留下了一段令我感慨的话语。

“她回凌江了。”盛奕吸了吸鼻子,淡淡的声音便打消了我的念头。

那一刻,他只是一个想念着为他付出生命的女人的男人,一个为情而动容的男人。

可是,凌妃就这么无辜的死去吗?

看来,要和玉娉婷斗,还是只能由侧面出击,只要搬全以杜君雅,先解决了外患,这玉娉婷与唐采玲两家的内夙嬛就指日可待了。

而我,便可以利用自己去挑起她二人之间的祸端,让她们来个狗咬狗,斗个你死我活是最好。

然而,还未等我想出一个更好的计策来,唐采玲与玉娉婷便卷着秋风一同跨进了清宁殿中,两人的表情都不甚自然,似乎在路上便有争吵吧?

我连忙起身相迎,屈身行礼,心中却暗暗高兴。敖烈赶紧行礼退下,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我与盛奕一眼。

盛奕连忙背转过身,抬手落手之间,那张邪魅的脸庞便立即恢复成一惯的阴冷。

“皇上,臣妾闻红妆妹妹因受无辜的牢狱之灾,特来看望。”唐采玲话中有话,说话间,不忘记瞟了一眼玉娉婷。

玉娉婷也浅浅一笑,整个的身子便贴到了盛奕的身上,妩媚的瘪着嘴道:“皇上,臣妾知错了,错怪了红妆妹妹。望皇上原谅臣妾的一时糊涂。”

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举手抬足间风情万种,煽起满殿的噬骨柔情。那柔媚的功力衬着她娇小的身子,倒不像是在求饶,而像是在向盛奕撒娇。

“唔,玉儿你确实该罚。”盛奕双眸半眯,嘴角边勾起一个冷笑,扫过玉娉婷的绝色的脸庞,落在唐采玲的身上,忽而化作一股春风般的柔情,轻声说道,“这次若不是后直拦着求情,怕玉儿你是要酿成大错了。所以,这罚终究是要罚的,赏呢,也终究是要赏的。”

唐采玲眼底的淡漠在瞬间变为春光灿烂,一片羞怯漾在眼角眉梢,福了福身,连忙拒绝道:“谢皇上!这后宫之事,本就该臣妾管,臣妾不过是做了份内该做的事,不敢言赏。”

她的话四两拨千金,似在向玉娉婷宣布,她才是这大兴后宫的掌权者,玉娉婷莫在逾了距。

盛奕轻叹一声,拂开玉娉婷,跺到唐采玲的身边,拉她的柔夷,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不无深情的赞着:“知朕心者,非皇后莫属也。”

“皇上过奖了。”唐采玲连忙低头。

一朵心楚,悄悄的在唐采玲的心中滋长着,由她羞怯的表情,以及微露桃红的脸庞便可轻易看出。却不知,在这柔情蜜意之中,两道怨恨的光芒悄悄的滋长着。

一旁的玉娉婷,早已是双目含怒,细长的手指握紧双拳,恨不得抬手就给唐采玲一个巴掌。

清宁殿中,气氛变得异常的怪异,秀禾轻拉我衣角,我回给她一个安定的笑意,便由着这怪异疯狂的滋长着。

“唉呀,看臣妾这记性。”玉娉婷突然一声惊叫,拍了拍额头,脸上的怨恨一扫而空,身子迅速的飞奔过来,裙摆飞扬之间,杂着一阵阵的清风。

一手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招了招,冷声吩咐同她一同来的侍婢们:“过来。”

我惊慌的看着她,难道她也想学唐采玲的那招,来讨好我对付唐采玲?

一行婢女鱼贯而入,每人手中都端着盘食物。

只见她打开镏金盘盖,一股异香扑鼻而入,甚是能挑起人的食欲。

“红妆妹妹,姐姐害你在天牢里受了苦,特意吩咐下去,备了些你好的补品给你,就当作是姐姐向你赔罪的吧。”端起一盅木瓜鱼翅递到我面前,满脸期待的看着我,“来,妹妹。”

一声声的姐姐妹妹叫得亲热,而我却暗暗的嗤之以鼻,谁知道她这食物里有没有毒。

再说了,敖烈交待过,如今我的喉咙受伤,只能食些流质的东西。这木瓜还好,入口即化,但这鱼翅就不行了。

见我不接,玉娉婷浅浅一笑,眼底闪过一道不耐,瞬间化为乌有,又将食盅往前递了递:“莫不是妹妹不原谅玉儿?”

娇滴滴的嗓音如同黄莺出谷,透着几分委屈。

我以求救一般的眼神看向了唐采玲,意图将这拒绝的话由她嘴里说出来。

却不料盛奕冷冷的说道:“红妆,莫要自恃甚高,这玉儿难得有改过的心,你便喝了吧。”

喝了?

我会喝才是个怪。

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却看不出他的心思,眼波流转,落在唐采玲的身上,楚楚可怜的神色被我表现得惟妙惟肖。

果然,唐采玲往前站了一步,微笑着接过玉娉婷手中的炖盅,放在了婢女的托盘上,替我圆场:“料想红妆妹妹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这不食贵妃的东西,怕也是有原因的吧?”

玉娉婷的脸色顿时变了,却又无法发作,只得陪着笑脸不自在的笑着。

旋着身子化蝶般的扑向了盛奕,跪在地上哭诉着:“皇上,臣妾真的知错了,可红妆妹妹却不原谅臣妾,这该如何是好啊,皇上。”

盛奕躬身扶起她,琥珀色的双眸便向我瞟了过来,清冷的声音响起:“红妆,既然玉儿有如此的诚心,你便喝了吧。”

“是啊,红妆妹妹,这些可都是我的诚心呐。”玉娉婷擦着眼角,一再表明她的心迹。

我冷冷的看着盛奕,却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怜惜,便只剩下冷漠无情。

唐采玲的面子似乎也拂去了,只得不再出声。

看来,今天这些是非吃不可了。

端起木瓜鱼翅,当着众人的面送进了嘴里,木瓜还好,只是那鱼翅一根一根的如同铁条一般的梗在喉间,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扯得喉咙生痛,像是硬生生的将喉咙再次割开了一般。

吃完了鱼翅,又是百合莲子雪耳,百合莲子似乎还未炖好,与那鱼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喉咙火一般的痛,每每咽下一口,似要我的命一般。

却只能听命于他们,谁让我在这宫中一无地位,二无权?

那烈焰寒冰,定是这玉娉婷所下,不然,她也不会拿这些东西来折磨我了。

一切,像是一场无声的酷刑表演,我便是那任人宰割的牲畜,而盛奕等人,便是那旁观的观众。

等表演落下帷幕,观众散去,留下的只有秀禾带泪的小脸,以及她哽咽的声音:“娘娘,你吃得如此的痛苦,为何又要吃?”

摇头苦笑:“我如……鱼肉,岂有反……”

喉咙嘎的一声撕裂,声音便再也发不出来了,只能张着嘴,吐出一圈圈的气流。

“娘娘,你的嗓子,坏了。”秀禾惊慌的看着我,“要不要奴婢去唤敖太医?”

拂去了她的手,打着手势:“不要告诉容丫头,她会担心的。”

见得她点了点头,我才拖着一颗无奈的心,向着自己住宿的方面而去。

殿外秋阳斜下,惨白一片,晃了整个皇城,光秃秃的树顶上,途留着一个空巢,寒风咋起,吹得我沁骨的寒。

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临了,春天,还会远么。

只是,这寒冷的冬天漫长得令人心焦,我还能等到属于我的春天么?

呆呆的看着头顶的天空,发现原来自己真的不适合这样的生活。

“随我去寒水轩吧。”

一声轻叹,响在我身后,幽幽如深谷般的空寂,染着几分寂寞与无奈。

回过头,便见斜阳之下,敖烈惨白的脸上,一片浓郁的夙嬛伤,似霜般的铺满他的整张脸庞。

轻轻点头。

或许,只有那里,才没有了纷争,也只有那里,才是清静之地。

坐在回廊上,蜷着身子,将头搁在膝盖上,静静的盯着河面。

清清的河水,从不知寂寞的流着,河面上吹着寒风,扫过我的颈项,带起发丝飞扬,心中无限惆怅。

刚燃起的斗志,又没有了,剩下的,只有对盛奕的怨。

他明知我无法进食那些食物,却硬要我吃下。

敖烈从回到寒水轩后,一直未曾出来,在子里不知弄些什么,一股淡淡的药味随着风吹入我鼻中。

伸了伸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