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怎敢。”宇文逸风扬了扬手中的马鞭。“朝堂上下皆知,今日双喜临门。皇弟刚得知此消息便快马扬鞭赶来,希望能赶得及讨得一杯喜酒喝,不知皇弟可有这个福气?”

“当然。”宇文欢轻轻抖了抖马缰绳,那匹毛黑光亮的坐骑便步伐稳健的朝前慢走两步,甩了甩头。“沐儿若是得知皇弟能来吃得一杯喜酒,必然很是高兴。”

这话出口时,宇文欢的头微微侧转,看向了身后不远处的花轿。

他的声音穿透力够强,周围够安静。所以那话足以完全入的沐安的耳内。

登时沐安的心里一片混乱起来。

“沐儿?”宇文逸风的心中一颤。有些不明所以,却又实在是觉得宇文欢的眼神怎样看都透着一股玄机。莫非……不,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的沐儿。我的沐儿如今应是在丞相府中,不应该是……

等等!这个方向!

宇文逸风的心里‘咯噔’一下。“来的匆忙,却不曾给皇兄带了贺礼。还请问皇兄,这是哪家的千金呢,有如此好的福气?”

“也难怪皇弟不知了,这乃右相家的千金,沐小姐。”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震慑在宇文逸风的心头。沐小姐……沐小姐……

右丞相家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沐安。

“不,我不相信。”宇文逸风喃喃道。他本是来问宇文欢要人的,却不想竟亲耳听到这等事情!

今日是凯旋之日,在皇城东门,他率军凯旋而归。拜见过了父皇。去叩见母妃时,却发现不见了傲白的踪影。他本在出征前,留了傲白在母妃的身边,让他保护母妃所有的安全。后来细问之下得知,那夜母妃派傲白去欢王府,此后便一直不回。

心下思量之后,他同这三皇兄自小不合。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小时候这位皇兄看他的眼神便是冷意盎然,恨意满满的。又巧听他今日大婚,便想着前来一问究竟。

谁曾想到竟然听到了这等让他心神俱灭的消息!

“你……说的是谁?”宇文逸风双目绯红,隐咬着后槽牙,微微抬起脸,怒目看着宇文欢厉声问道。

而宇文欢则是心情很好的轻笑一声。“皇弟真是少见了,难道竟是忘了幼时同我们一起长大的安了么?”

“不可能是沐儿!怎么会是沐儿?!”宇文逸风重重的一扯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抬起,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沐儿!沐儿!是不是你?究竟是不是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便出来!!”

天色晴朗,白雪昭昭。

宇文逸风却在一时之间心神大乱。身后跟着的侍从看着自家的主子莫名发狂,却又不知原因,更不敢相劝。

只宇文欢的眼神阴冷且带着寒冰般的笑意。“五弟,你何须如此呢?那轿中坐的,可是我的王妃!”

周围更加寂静下来,只有呼啸的北风烈烈吹过。

人都说皇家最是无情,然为了那一点点所谓的“情”,残忍争斗到那般地步更是可怕,且那只是旁观的人也被牵扯深陷。

“沐儿!”

一声一声的呼唤砸在心底。沐安死死的咬住下唇,迫使自己不要哭出声来。一丝殷红的血丝染红了如玉般圆润的贝齿,温热的泪水从眼眶中跃出,打湿了红色的头盖,湿濡一片。沐安用手牢牢地掩住自己的口鼻,把喉咙深处的呜咽声尽数挡去。

无声而绝望的躲在喜轿中哭泣。

逸风……快走吧,我求你,你快走……你快走……

“沐儿!是不是你?!你出来啊!出来啊!”

宇文逸风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沐安清清楚楚的明白。只要她现在掀开轿帘跑下去,不管怎样,宇文逸风一定会带她走。她便再也不用独自面对所有的灾难。

可是不行,她却不能这样做。

宇文欢冷哼一声,眸中泛出狠戾的光。却是轻声细语的长道一声。“沐儿,五弟不肯让我们过去呢。不如便出来同他一见可好?”片刻之后,无视宇文逸风几乎想把他碎尸万段的目光,在沐安的无言中,再接而道了一句。“若是不愿再见,那不妨出声请咱们五弟改日府上再聚吧。”

沐安哽着声,却伸手抹去了眸间的泪痕。

或者受过那样多的伤,是可以看透世事冷漠。或者多少也学着,不以希望去希望的办法,而保护自己不再像从前那样容易受伤。可是,薄似秋云的人情人心捶打下来的伤口,大得深得痛得,麻木了仍然停不下滴着血。

沐安却在擦去泪水的刹那,笑了。

笑着滴血,锥子一样尖锐的疼,却不再哭,绝不再哭。眼眶里湿的不是泪,她不再允许它是泪。

“今日大喜,半途不能下轿。便不能像王爷请安了。”沐安说这话时,只觉得喉间腥甜,接着又泛出酸而涩的难耐,只这一句便似乎已用了大半的力气。却努力的微笑着,纵使那轿中从来只有她一个。却仍然微笑着。

“真的……真的是你――”接着,透过轿帘传来的是宇文逸风撕心裂肺的嘶吼。“为什么?沐儿!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没有等我回来?!”

刚刚深吸在胸膛的一口气,登时就因他的嘶吼,哽在了喉间。

还不等谁来得及反映,便看到宇文逸风一扬手中的马鞭,冲着花轿便要疾驰而来。

宇文欢一挑眉,纵身一跃,轻踩马镫,朝着宇文逸风飞踢一脚。

宇文逸风见势翻身躲让,两人双双从马上跳下。喜帐乐队见势不妙,慌忙躲散。

“你让开!”宇文逸风怒目而视。

宇文欢冷然望向他。“说反了吧?应该是五弟你让开才是。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又为何来搅了它?!”

“安是不会嫁给你!”宇文逸风这样说着,便要朝花轿走去。“我要带她去见父皇!”

“哼!”宇文欢在刹那出手,瞬间抓住了宇文逸风的肩膀。

而宇文逸风则就势转身,掌风直朝宇文欢的要害击去。在这刹那间,两人大打出手。

二人皆是以快打快,根本看不清其招式,只见两条身影分合穿梭。

宇文逸风触及宇文欢双腿之时,宇文欢的右手亦移到了宇文逸风的后颈,轻轻贴住脊椎骨,五指略张,仿佛一朵盛开的兰花,无比妙曼。

十五年前少林前任方丈原定的衣钵弟子了空杀师叛逃,其最擅长的绝技正是这一套“般若兰花指”。乃从大力金刚指及分筋错骨手中化出,指法看似优美舒缓,实则刁钻狠辣,最是阴毒不过,少林历来极少有人修习。

这等狠戾的招式,两人分明就是在以命相搏!

就在这刹那,一道清冷却夹了一丝急迫的呼声送入两人的耳中。“住手!”

宇文欢眉眼俱多笑意,冷酷之意却也愈浓。片刻之后,收回了手。“沐儿,如何就下轿了?”连短短的询问里仿佛亦透出些噬血味道,听来有些阴森诡魅。

宇文逸风宛如充耳未闻,目光一瞬不眨的瞧着那站在不远处的女子,仿若一个不经意间,她便会消失不见一样。只眼角余光与宇文欢相交,在不经意下是唯有彼此才能明了的凌厉。

“逸王殿下,请住手,莫要伤了我的夫君。”沐安的声音清晰的透过凛冽的寒风传入人的耳廓。尤其那句‘我的夫君’更为清楚。

宇文逸风登时一震,哑然道。“为何……安,你为何要嫁给他?!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够了!”沐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声音的颤抖,鼓足了勇气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去。在距离两人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透过红纱,她抬起那双若秋水般的明眸,一字一字说的决绝。“他如何能逼迫我?是我――自愿的。”

“自愿的?!”宇文逸风被激的胸口一痛,险些喘不上气来。而后仰天长笑一声。“好一句自愿的!那你告诉我,在我征战之前你所说的要等我归来,是不是骗我?!那时你是不是早已做好准备要嫁给他!”

抬手用力的指向宇文欢,宇文逸风的眸中溢满恨意。“你是不是一度想过,让我死在沙场上?!沐安!你回答我!!”

每一字,每一句,都重重的刺痛了沐安的心。

宇文逸风……逸风……你怎会如此口不择言?你怎么能这样糟蹋我的心意?你……

沐安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猛地后退一步。后背却落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胸膛里。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听到宇文欢的声音幽幽传出。“五弟,如今你可是在质问本王的王妃,你的皇嫂!本王念在同时手足的份上不同你计较,现在带上你的人,离开这里,本王不想在这儿耽误了和沐儿的好时辰!”

宇文逸风却充耳不闻。只专注的盯着沐安,想要从她的眸中得到他要的答案。“你不回答我?那好――”宇文逸风满目的心痛和不忍,冷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只问你一遍!”跨上前一步,宇文逸风猛地抓住了沐安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瞬间,沐安几欲落下泪来。

“现在我要带你离开,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手腕被紧紧地抓住。那一瞬间,沐安沉浸在他手掌温暖的余温里,不舍挣开。

反抗命运,说起来是唱丽堂皇的盛宴――实践起来,却是血腥的残酷。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这样简单的问题,如今想要回答,却是复杂起来。宇文欢握着她肩膀的手悄悄用力,一抹疼痛将沐安从失神中拉回。

冷雾中,薄霭浩渺,苍韵余绕,缥缈不定。

最终,沐安慢慢地,用力的收回自己被宇文逸风握住的手。手掌从他的指缝间滑过,然后是每一个指节,最后指尖滑落离开是,宇文逸风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想要抬手去重新挽留,沐安却已把手收回了衣袖中。

她的声音仿佛经过沧海的血腥洗礼,带了声声念念的苍茫。她说,“不跟。以前的事,总归是我年纪太小……不懂事。”沐安低哑着声音,头微垂着,把表情尽数藏在了阴影里。“你也,忘了吧。”

宇文逸风轻声的笑,笑声里满含着嘲讽和失落。沐安却不想再抬头,也不再有勇气抬头。

“从今天开始,我只是你的皇嫂。”沐安颤巍巍的抖着双唇,尽力把每个字都说的清楚。“以后能牵我手,同我站在一起的,只有――欢,一个。其他人,没有资格!”

就这样吧,逸风,如果你够痛了,那便放开我,忘了吧。从此后,各走各路吧。

本来,想着那时身在地狱时,你若能来救我……该有多好?

可是自己却忘了,即使你来救我,我又能如何?还能以何种面目去面对你……面对我如此爱着的你……

老天总归还是眷顾着我,能够在嫁给他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得知你凯旋而归,安好无伤,如此,便够了。真的足够了。

你是皇上重视的皇子,是权倾朝野的王爷,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想要嫁给的人。而我,已经不配。对不起,对不起,逸风。虽然我曾无比坚定的对自己说过,我要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走过今生。

可是,现在你已经不再需要了,比我好的女子比比皆是。

所以……我可以忘记当时说过的话了。

近在咫尺的宇文逸风后退了一步。沐安浅浅舒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的瞬间,却再次被人钳制住了手臂。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牢牢的再挣脱不开。惊慌的抬头,发现正是宇文逸风。

同一瞬间,宇文欢恼羞成怒,运起一掌朝宇文逸风拍去。而他也不躲闪,硬生生的接了这一掌,整个人被掌风击的飞了出去。

刹那间,呼喊声从喉咙中不受控制的发出。嘶声力竭。“逸风――!”

宇文逸风捂着胸口轻咳几声,从地上爬起,推开身边侍卫前来搀扶的手,轻笑道。“沐儿,既然你能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又为何要为我担心呢?既然――你舍得弃我而去,又为何,自始至终――不敢看我?”

沐安哑然无言。宇文欢拉住沐安倾身上前的身子,朝前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只能远远观望,仿若水中月、镜中花,还有――那一碰就碎的美梦。

宇文逸风定定看着沐安,无言的轻声一笑,似嘲讽,又似无奈。然后,抽出了身侧的佩剑。顿时间寒气四溢。“我今日,定是要带安走。挡我者,死!三皇兄,烦请让开!”

沐安一时间只觉得胸口传来的阵阵刺痛仿若火在烧,连冰冷的空气都不能她他平息下来,她的额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视线有些模糊。只是在看到宇文逸风抽出佩剑的刹那,瞳孔猛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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