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妙音叩谢您的成全!”我紧握毒药,低头触地,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他王爷了。

他阴冷的背影是留给我最后的画面。

尤记昨晚,他怀拥我而笑,明眸皓齿,神采飞扬。

尤记昨晚,他卧酒笑听曲,痴醉,寂寥无音。

解开雪倩披在我肩上的外衣,整齐的叠放在草甸之上,面对他的背影,沉声道,“谢王爷的成全,妙音是失败的刺客,真如雪倩所言,‘情’是伤人的东西,还是不要有情的好。妙音身为刺客却忘记了这一点,今日受此惩罚,是应该的。可若是有来世,妙音仍旧不会舍弃一个‘情’字,纵使被伤的更深,也义无反顾。”

我轻叹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道“请王爷原谅妙音,幕后之人若是被王爷所知,一定会给天下百姓带来灾难。妙音也谢王爷不再追问,给我留下了一个尽忠的美名。”

听着他越行越远的脚步,我流着泪继续道,“在王府的日子也是妙音最为难忘的日子,这也都是托了王爷之福,妙音也在此谢过了。”

“吱呀”一声,他已经走到地牢门口,我声嘶力竭的高声道,“望王爷万事顺心。”

隐忍不住,我不禁咳嗽了起来,带起心口嘶嘶的抽痛。微闭双眼,我知道此时此处,只有我一人而已,但是我已经了无牵挂了。嘴角微弯,我颤抖着理好长发。方才王爷在时,我居然忘记整理一下自己了,就这般狼狈的见了他,实在是失礼了,我脸色不禁微红。

“主子,妙音没能完成使命,以死谢罪了!”

我仰头吞下这白色毒粉。

天下剧毒,见者片刻即死。

我没能当场自杀的第二个原因,那是因为你——凌王爷。因为我不忍心离你而去,因为我还抱着一丝的侥幸,希望你能为了得到幕后主使的消息,哪怕是每日将我囚禁在这地牢之中,不择手段的鞭打我,可是只要能天天看到你,我亦心满意足。

可凌王爷你却连这个机会也没给我,你的心里,妙音唯有一死。

自从地牢出来,我一直都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来。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满身是血的妙音,躺在黑漆漆的地牢中,她哭的好伤心,好绝望。

“不行,我还是去找凌王爷!”现在也只有他才能赦免妙音,就算是他要降罪于我,我也要再试上一试。

越门而出,忽然发现天阴沉的厉害,狂风乍起,似黑夜一般狰狞恐怖。

天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越发让我心底紧张,可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我脚步匆忙,出了院子直奔凌王爷的书房而去。

“小姐,小姐!”,晴儿在身后不停的追喊,我也不管不顾了,再晚一点,怕是妙音支持不下去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就得她的一条命,什么都值得。

“你是何人,居然敢闯王爷的书房!”凌王爷门外,两个持剑男子挡住我的去路。

“我叫雪倩,我有急事要见王爷!”拱手而拜,我急切的道。

“凌王爷不在,而且王爷也说了,书房谁也不准进去,姑娘请回!”他们俩毫无表情的挡在我面前,伸出手道,“请!”

不能就这么回去,我必须要救妙音,紧握双拳,我用力的推开挡在门前的二人,可是不管我用的力气多大,他们始终分毫未动,“你们让开,我真的有急事要见王爷!”

狂风裹着枯叶,席卷而来。想起上次狂风乍起的那晚,雷声阵阵,雨声不断,尤似父君雷霆震怒,责罚下来。额头的火焰渐渐的燃起,炙热的灼烧着我的身心。

悲泣,狂躁,不甘。我在门口大叫着,“凌王爷,雪倩要见您,雪倩有事相求!凌王爷!”

“姑娘,王爷真的不在里面!”

叫了半天,却始终不见凌王爷出来相见,哪怕是一句话也没有。雷声轰隆隆而起,这天怕是真要下雨了。

“小姐,小姐!”晴儿拉扯着我的衣袖,眼神瞥着我身后,紧张兮兮的道。

我转过身,正看见凌王爷带着沛芷刚入院门,站在五步之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立即扑身过去,跪拜道,“求王爷放过妙音吧!”

“不可能!”他依旧是决绝的话语,错过我身,大跨步的朝书房走去。

“王爷!妙音她若是真有意刺杀王爷,王爷现在就不会还毫发无伤了。所以,王爷请宽恕妙音的过错,她一定会改过的。”我相信妙音,她一定做得到的。

“晚了!”

“砰!”的一声,他将门紧紧关上,徒留我在门外发呆。

“晚了?”看着紧掩的高门,我心里惶惶不安,颤抖的转过身质询的看着沛芷,只见她双手捧着一件叠起的衣物放到我手中,抖动着双唇一语未发。

“这是?”我呆呆的看着沛芷,不敢往下去想。

“妙音已经被赐死了!”

幽幽一语,拨颤着我的心弦。雷声在我的头顶炸开,噼里啪啦的夹杂着豆大的雨点狂落,瞬间晕开了衣服上残留的点点血迹。这是我离开地牢时为妙音披上的外衣,那衣服上的血似乎还保留着她身体的余温,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就不在了呢。方才我还在帮她擦药膏,还在听她的爱恋,现在她就????

“沛芷,这不是真的!”摇着头,我紧抓着沛芷的手臂,“告诉我妙音没死,刚才她还好好的呢。”

“雪倩,别这样,妙音是逃不过的!”沛芷偏过脸去,望着别处,不忍看我这般样子。

雨水打湿了我的面颊,脸上流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湿湿的遮掩着伤痛。

“小姐,到廊子里避避雨吧。”晴儿急忙的拉扯着我。

“沛芷,帮我个忙,行吗?”抬起眼眸,淡淡的看着沛芷点点头,我遂道,“帮我把这件衣服和沛芷一起葬了,还有,她那把用了许多年的琴也一起葬了吧。”

“可是,刺客是不能被安葬的!”沛芷慌忙摇摇头,很是无奈。

“难道要让她曝尸荒野吗?”我怒吼,不忍心想象妙音这个一直待我这么好的良友被扔荒野的惨象。

书房门突然吱呀的被打开,一个声音冷冷的抛出,“这事儿准了!”

“砰!”的一声,门又被紧闭。

我面露微笑,双膝跪在门前,深情的跪拜道,“雪倩代妙音谢过凌王爷恩典!”我将衣物交予沛芷,只身错过她无声无息的离开这里。

“小姐!”晴儿高声叫着跟着我跑。

“晴儿!”沛芷一把拉住晴儿,摇摇头道,“让她自己呆一会儿吧。”

雨下的好大,却始终浇不灭我额头的赤火。妙音,希望来生你不再被“情”牵绊,好好的过完一生。

“你是何人!”

一水绿色衣裙的女子撑着兰花纸伞挡住我的去路,她身后也是一年轻女子撑着莲花纸伞拥着另一名女子而来。我抹去眼前的雨水,待后面那莲花纸伞微微抬起之时,方才看清楚来人竟是凌王王妃,那个和夕儿有着同一张面孔的女子。

“挡了王妃的路,还不快像王妃行礼!”前面的女子没好气的叫道。

刚得知妙音逝去,我心情本就已经跌到了低谷,这会儿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斜眼瞅着面前这撑着兰花纸伞的女子,冷哼一声,皱着眉,调转方向大跨步前走,如此我不就没挡了你们的去路。

“放肆!你是哪里的丫头,怎么见了王妃也不行礼!”那撑兰花纸伞的女子两步上前抓着我的手臂,我无心纠缠,欲挣脱,她却顺势一把将我甩了出去。

“啪!”的一声,我手掌排起了路边低洼处的积水,溅的满脸都是。

“你这丫头是那个园子的,怎的这么没规矩!”兰花纸伞的女子厉声喝道。

我见今天是躲不过,心中愤恨难消,扭转脸颊,狠狠的对着这女子道,“王妃尚未发话,你这丫头倒是先发狠。狗仗人势,也不过如此!”

“你,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看看今天我不????”她伸手就朝我的脸而来,哼9想打我!

“净香!”

她身后凌王妃款款而来,止住了她伸出欲打下来的手。

“王妃!”兰花伞被称作净香的女子不甘的跺脚,撅着小嘴挨到凌王妃身边,“她对王妃这么不敬,王妃为什么还不让奴婢教训教训她。”

“不可!”凌王妃柔柔一语,摇摇头,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怎么这么鲁莽,这可是王府,不是相府。”

“是。”净香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退到王妃身后。

我就着雨水借着衣袖擦掉脸上的泥渍,趁着雨水将凌乱的头发挽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雪倩姑娘!”凌王妃惊叫道。

只听净香嗤笑一声,“竟还是个毁了容的人!”

凌王妃半转着脸清拍她的手臂,见她不语,才又转过身来,递了张洁白的绣帕给我。

“姑娘用这个擦擦脸吧。”

我起身并未去接,我不要你的绣帕,“谢王妃,奴婢不敢。”。我转身欲走,她在我身后叫道,“雪倩姑娘!”

我身形一颤,咬着嘴唇转过身来,福福身道,“王妃有什么事情吗?”

“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这么大的雨天,姑娘也没带着雨伞,怕是很容易生病。”她拿过旁边侍女手中的莲花纸伞走到我跟前,道,“这伞就给姑娘用吧。”

我斜眼瞥到她身后那撑着兰花纸伞的女子不屑的撅着小嘴,心有不服。我嘴角微斜,单手推开她送来的雨伞,道,“奴婢不敢用王妃的雨伞,在此谢过王妃的好意了。”转身疾走,却听得那丫头在身后嘟囔道,“真是不知好歹!”

“净香,不得无礼!”凌王妃责备道。

“可是,她本来就????”

“好了,净香,别说了,还是快些去看看王爷吧。王妃,您慢点,小心水。”旁边站立的侍女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王妃,徐徐的朝凌王爷书房而去。

昨夜王爷遇刺一直到今早王妃才知道的。听闻刺客当场被抓,俯首认罪,王爷也安然无事,可是她仍旧很担心王爷。一早的就到王爷昨夜歇息的烟雨楼看望王爷,可是去时王爷已经不在那里了。后来听闻王爷去审问刺客,王妃也不便跟去。直到刚才才有人来报,说王爷已经从地牢出来,回书房去了,她才匆匆忙忙的往书房赶去,谁想到却遇见了雪倩。

在王府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未曾见过她,之前王爷有说过雪倩是他的侍女,可是从接风晚宴回来后就从没在王爷身边见过她。王爷的事情她甚少过问,加之,雪倩初来府上之时她给雪倩送衣服时发生的事情,就更是让她对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心生好奇。

这雨来的急,走的也急。

没多长时间,阴沉的天就像是被冲刷了一遍,渐渐的明朗起来。

我拖着湿淋淋的步子竟是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花园,这不是去西园的路吗,我怎的走到这里来了。一看到西园,我就想起妙音,嗓子里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眼眶湿湿的涌出温热的泪水来。

“妙音????”穿过花园,站在西园门口。灰枯的藤枝寂静的爬满了院墙,还记得初来这里的情景,满院子的妙龄女子散座在池边,跟着妙音的琴声轻轻喝着曲子。

只是,

曲终人散,

徒留景色依旧。

昏昏沉沉的靠在亭中,昨日大家还在这为了晚宴欢喜,此刻却独留我一人,心中酸涩不堪。亭角的积水顺着飞檐的点点滴落,在池水中点起片片涟漪,池中的小鱼仍旧自在快活,根本不知这一夜竟发生了这么许多的事情。往后,又是谁来喂你们呢。

湿衣服紧紧的裹在身上,冷风一吹,冻得我瑟瑟发抖,我抱紧了身子蜷缩在一边。亭子四处通风,倒是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而这份清冷,却让我更加的清醒。

第一次知道一个每日相伴的人突然逝去的痛苦,竟是这般的让人无以言明,而我,却什么也没办法帮她做。妙音,你可真傻啊,“情”对你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要将自己的生命舍去。而他,是否真的值得你的付出,对于你的死,他可曾有过半分的怜悯。

“可怜的孩子!”悠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站着的陌生四人,我嚯的站了起来,一时起的太急,眼前冒着星星,头竟有些晕晕的。

“你们是谁?”两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还有一位妇人,由一名年轻女子搀扶。四人均是富人家装扮,那妇人眼中噙泪,嘴角颤抖。这里是西园,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来。

“小倩儿!”那妇人上前唤我,我身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