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足足一刻钟,一行人才停下。不是地上,依然还是地下。
韩飞发现,鬼公主和魂皇在地下行走,甚至比在地面行走还顺畅自然。他们两人飞速前行,没有使用飞剑法宝开道。每次前面没路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的,稍稍偏移方向之后,一道裂缝就出现了。
这种在裂缝中穿行的感觉很怪异。时间久了,韩飞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条蚯蚓,像鱼儿在大海里面徜徉一般,自由自在。
严格意义上讲,或黑火黄的泥土与湛蓝的海水,洁白的云朵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差别。
云朵是气态的,海水是液态的,黑土则是固态的。
在普通人眼里,只有在气态的物质之中,才能快速飞行。所以,很少有修士研究深厚广博的黑土地。
鬼族、魂族的修士比较另类,因为常年呆在地下的缘故,在他们眼中,这坚硬厚重的黑土与天上的白云无异。
鬼公主和魂皇,不用眼睛,也可以在黑土中快速移动。
韩飞也可以做到快速移动。借助土灵力法则,快速移动不是难事。可是,即使使用土之法则,还是破坏了黑土原本的结构。
鬼公主和魂皇则不然,他们驾轻就熟,好像在自己家行走一般,似乎凭借泥土的味道,就知道哪里有缝隙,哪里有出路。
黑土在鬼公主和魂皇眼中,就是庖丁刀下的黄牛,倏忽间,游刃有余。
韩飞就是不懂其中道理的屠户,拿着斧子猛砍。虽然废了很多气力,效率却极其低下。
那些裂缝遇到鬼公主和魂皇之后,好像很惧怕似的,原本很窄的裂缝分裂的更宽,三四人飞驰而过,不在话下。
当一行人飞过之后,身后的泥土海浪又快速合拢,拥抱在一起,亦如先前。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得不说,在地下的王国里,鬼公主和魂皇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最初飞行的时候,韩飞还很小心。毕竟这里还是白虎关区域,万一灵儒或朱八、苟七发现了踪迹,可能会带来麻烦。
飞行一段时间之后,韩飞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鬼公主和魂皇没有丝毫顾忌的意思。鬼王、魂王的修为发挥到极致,韩飞如果不倾尽全力,很快就会被泥土海浪挡住。
韩飞带着两个女人,飞行速度极快。跟在鬼公主和魂皇身后,像盲人一样快速飞行。
鬼公主和魂皇到底要去哪里?
韩飞没有时间问。而且,韩飞笃定,自己即使问了,鬼公主和魂皇也不会搭理自己!
不过,韩飞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周边的温度在下降。很明显,一行人正在倾斜向下。很快,两侧的泥土之中,多了一些冰霜,再前行一刻钟之后,黑色的泥土已经快被坚冰替代了。
“唰唰——”
鬼公主和魂皇还在加速,依然向下。周围的温度已经达到可以呵气成冰的时候,鬼公主和魂皇才停留在一片黑色岩壁前面。
“哗啦——”
“哗啦——”
周围的冰雪纷纷碎裂,五人站立的地方,一下子空旷起来,足有数里见方。
韩飞、林悠悠、龙丑儿停住脚步之后,都被远处那高大千丈的黑色岩壁吸引了。
不!
那不是岩壁!虽然外形与岩壁一模一样,但那岩壁的纹理之上,却镌刻着令人触目惊险的画面!
人!那岩壁上的每一处纹理,都是惟妙惟肖的人脸形状。乍一看,好像只有几张人脸,稍稍凝视时间久了,能看到千万张,甚至更多的人脸!
“啊——”
林悠悠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握撰飞的手臂。龙丑儿胆子虽然大,那张俏脸也变得惨白。
两人的修为已经到了合体后期,面对那岩壁,看到数千张面孔的时候,心胸之间立刻出现了难以自持的惊悚感受。
韩飞摆摆手,示意两女闭眼,盘膝端坐,不要再看。韩飞的目光则没有丝毫移动,依然盯着那岩壁。
一千张,三千张,五千张,一万张……
那是脸的世界,难以计算数量。男女老幼,高矮胖瘦,但凡人世间能见到的脸,那数千丈平方的岩壁之上都有。
每一张脸都是模糊的,只有使用神识感知的时候,那脸才是清晰的。凝视久了,渐渐的,韩飞仿佛听到了声音。
“哥哥,救救我,我好难受啊!”
“大兄弟,救我啊,我真的受不了!”
“公子,你救我好不好?做牛做马,我都听你的!”
“啊——啊——疼啊——”
……
这不是幻听。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这种感觉,韩飞以前没有感受过。
这不是岩壁,而是鬼魂的监狱!
不知何时,魂皇和鬼公主站在了韩飞的身边,他们两人都扭转头,不忍直视,可以他们的眼中迸射着滔天杀意!
这个地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魂狱!
顾名思义,在这里关押了大量鬼族和魂族的子民,这不是普通的岩壁,而是监狱。
仙族当年灭杀魂族和鬼族弟子,使用了很多术法,却发现鬼魂一族生命力极其顽强。那些修为高的鬼魂,仙族大能想尽一切办法挫骨扬灰,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那些大能面对普通魂族和鬼族子民的时候犯难了。
每一个都挫骨扬灰,仙族那些大能没有时间和精力浪费。全都轰出神武大陆或全都灭杀,可能立刻会遭受天谴。于是,他们在四座神兽关口的地下,使用仙术修建了四座魂狱!
这魂狱的存在,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不是光彩的事情,传扬出去,有损蛮族、仙族、灵族的名声。
可是,鬼族、魂族的后人不会忘记这件事。鬼公主和魂皇更加不会忘,也不敢忘!
“畜生!”半个时辰之后,韩飞收回视线,耳边的声音正渐渐淡去,韩飞怒骂一声,眼神喷火。脑海之中,有孩子的哭声,有女人失去丈夫之后绝望的眼神,有耄耋老者倒在地上,不想立刻死去的呼喊和血液——
韩飞实在难以想象,在修真界居然还有比某京大屠杀还要凄惨的事情。
杀了人,焚烧尸体,魂魄还可以重生。这些大能,不仅杀了人,还囚禁魂魄,阻止天道轮回。这种违背天道的事情,必遭天谴。
仙族、蛮族、灵族的后人,当年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决定。为了自己族群的长盛不衰,居然做出了排斥异族的傻事。
神武大陆的修炼资源的确有限,在任何地方,这都是正常的事情。为何一定要用屠杀或驱赶的方式来解决修炼资源紧缺问题呢。
难道,那些大能就不能想着开辟寻找新的修炼领地,共存共享吗?
狭隘的想法,害死了这么多生命,他们有何资格修炼成仙,他们又怎么可能大成!
“仙族、蛮族、灵族的三位老祖在世的时候,三族虽然打压其他族群,做法还没有特别过分。他们的后人,觉得先祖不够彻底,动了歪脑筋,建造了四座魂狱!现在,蛮族、灵族的先祖先后转世,他们的后人惶恐了。因为他们的族人,当年造的杀孽,他们三位先祖还要轮回重生来赎罪,这都是报应啊!”
魂皇的声音振聋发聩,面对魂狱的方向,痛彻心扉。在那里关押的数十万魂魄当中,也有他的先人,到现在为止,都不能轮回重生。
“四座魂狱建成之后,神武大陆的纷争就开始了。蛮族如今已经到了趋近灭亡的时候,灵族也分成四个部分。表面看仙族很强大,其实已经千疮百孔。那些仙君、仙尊、仙皇变得越来越自私。他们各自蓄养仙奴,以邻为壑,总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为了掩盖魂狱的罪孽,仙族、蛮族、灵族的后人又共同编制谎言,抹黑魂族、鬼族,说什么我们炼制的功法会让他们的魂魄不能重生。可是,他们从来不敢对后人讲,在玄武、白虎、朱雀、青龙四座神兽的关口之下,都镇压着数十万魂魄。”
鬼公主神色冷峻,眼神之中,哪里有丝毫嬉笑的光彩。
林悠悠和龙丑儿,虽然只能看清楚魂狱的一部分。却能感受到当年魂族、鬼族被镇压的凄惨。修仙大陆人人向往的神武大陆,至高无上的仙族,原来如此龌蹉不堪。
韩飞沉默了。
不用问,韩飞也知道鬼公主和魂皇商谈的是什么事情——阻止仙族的先祖转世,保护灵儿和豆豆的安危。
豆豆和灵儿重新轮回,终极目的就是解决因果,消除后人罪孽,否则,仙族、蛮族、灵族也必将灭亡!
仙殿离开仙族宗祠并不是偶然的。仙族大乘期以上的高手都不能前往其他位面或领域,看来也是诅咒和惩罚使然,而不是什么位面限制。
仙族、蛮族、灵族为鬼族、魂族炼制了魂狱,却未曾想到,神武大陆已经成了囚禁他们更进一步的监狱。
韩飞仰头望天,头一次感受到天道的公平。
可是,韩飞又很不解,自己无缘无故卷入到他们的恩怨纠葛之中,又因为什么呢?
难道,那以四大神兽命名的地方,还隐藏着一个更加惊人的秘密。而那个秘密的破解者,也是自己?
“轰隆——”
韩飞的泥丸宫忽然传来一阵刺痛,隐隐有雷声和细碎的闪电,好似在警告韩飞,不许再胡思乱想!听到那雷声的瞬间,韩飞感觉自己正赤身裸体站在苍穹之下,只要上天愿意,天劫巨斧会让自己无所遁形!
泄露天机者,必遭天谴。韩飞似乎懂了,但好像又更加迷糊了!
凝望着魂狱,韩飞神情纠结。脸上的仇恨和愤怒,随着心情的平复正渐渐收敛。
“你们听到声音了吗?”目光望向魂皇,韩飞神情郑重的询问。
“什么声音?这里能有什么声音。怨愤如此大,还能有什么声音。”魂皇的心情很糟糕,回答的时候,依然满脸愤怒,那样子,好像韩飞杀了这些人似的。
“你呢,听到了吗?”韩飞望向鬼公主,希望她能听到。可是,鬼公主也摇头了。
“没有声音啊!”林悠悠眨巴着眼睛,仔细聆听,什么都没有感受到。“韩飞,你刚才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韩飞很确定,摇了摇头苦笑,“算了,可能我多想了。”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别人又怎么能听得到呢。在这种怨愤极其深重的地方,听到一些怪异的声音,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刚才的灵光一现,深深的印刻在韩飞心底。鬼族、魂族的冤屈摆在明面上,那四大神兽又为何陨落呢?
自己无缘无故的听到警告的雷声,到底是贼老天的警告,还是有人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声?
这一切,一时间难以解读清楚。不过,早晚有那么一天,所有谜底都可以解开的。
韩飞愣神的功夫,眼前那千丈高度的岩壁消失了,那里又变成了黑漆的泥土。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鬼公主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摆摆手,示意韩飞跟随。
魂皇走在最前面,向左侧行进一刻钟之后,再次向前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