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天璇玑 > 第九章 命运交相错(4)

大嬴明帝十六年冬节,京都。

冬至的清晨,天气格外寒冷,然而此时的京都城门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这一日是征南大军的主帅、史上最年轻的骠骑将军苏有容与征南大军副帅、右翼军领军李铭奉召入京的日子。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盛况空前。

京中百姓早就听闻苏有容年少得志,今日再次一睹风采,心里满是欣慰与敬仰。

将门虎子,出身显赫,十五岁便得帝王青睐,位同三公,一战双捷,这一系列的传奇事迹早已遍传大街小巷,再加上苏有容磊落潇洒,俊逸非凡的气度仪表,众人纷纷揣测,待他凯旋之日,前途当真无可限量。若明帝再指给他一门望族亲事,又将是一段千古佳话。

欢呼雀跃的人群中,一位身着桃红洒花袄,绾着朝阳五风挂珠钗的女子甚是抢眼,她被两位家钉在中间,喜悦地挥手呐喊,眉目间的尊贵骄傲之态难以掩盖。

苏有容骑着爱驹“逐日”领先一步,他的身后是两位未着戎装的白衣公子。一人容颜温润儒雅,似年长些,另一人清丽俊秀,目光淡华如水。

李铭已弱冠五年,尚未娶妻,一表人才,又家世显赫,深得明帝喜爱,京中待字闺阁的小姐们没有不希望与他缔结连理的。他自城门出现,隐藏在人群中的小姐们便纷纷掀开帽兜,目光炽热,翘首以盼他的回眸青睐。

“你倒是讨京中女子的喜欢。”白绯挑衅低言,好笑地偏头打量着李哲易过的容颜,“也难怪,这张脸确实比原来的讨喜得多。”

李哲浅浅一笑,并未言语。

“喏,那个穿桃红色衣服的姑娘就很标致。”白绯眼在温笑,嘴角却是刻薄得意。

出奇地,这次李哲倒是理会她,眼神望去,疑惑道:“她?”

白绯颔首不言,眼中清澈明亮,灵动万千。

“若我没看错,她是李蕾,当朝丞相之女,”李哲顿了顿,一手指了自己的脸,“‘我’的亲妹妹,你要我考虑她?”

白绯一时语塞,讪讪偏过头去,再不与他相言。

李哲笑眯眯地循着话头,又道:“你平日自负冰雪聪明,我以为你断然看不上像李蕾这等庸脂俗粉。”

白绯被他言语相激,当下便要嗔怒发作。

“你瞧那人又如何?”李哲有心相让,不愿真使她动气,眼神淡淡地在那一袭桃红身边掠了掠。

人头攒动中,那护着千金小姐的家丁旁是一个不起眼的侍候丫头,她眉眼低顺,并无出彩,发上无簪,更无一饰物,身上的枣红色细褶流裙也是破旧

白绯眉头轻皱,她见这丫头的打扮总觉有些怪异。

女子无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若她有难言之隐,刻意掩藏倾城美色,也万不该穿出这一身衣裙,她身上的枣红裙衫虽年久无光,可白绯认得这衣裙的布料,哆罗呢金贵异常,非等闲人家擅用,何况她还是个听人使唤的丫鬟。

“怪啊……”白绯喃喃一叹,不明李哲所谓何意。

李哲浅笑沉默,眼神悠远,定定落在那单薄的枣红身影上。

仿佛知道他的凝视,那丫头抬首一望,深情厚谊荡在眼底,她赧然一笑,又胆怯地低下头去。

“她认识你?”白绯察觉她的神色,忍不住脱口轻问。

“他不认识以前的我,却认识现在的我。”李哲撤回目光,自顾说道。

白绯白了他一眼,没心思与他打哑谜,便问:“她是谁?”

“李鸾,小字雪鸢,自幼被丞相府收养……”李哲犹豫不决,似乎在思量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白绯点头叹然,“怪不得。看她妆扮,想必在李府日子也不好过。”

李哲再未搭话,他策马追上苏有容,未让白绯看见他异样的神色。

十五年后的重逢,令李哲全身微微颤抖,他双目紧闭,不敢再看昔人一眼。往事纷繁缭绕心头,他还记得五岁时,李鸾的开朗明艳,如今岁月无情,他离开之后,李府竟已将她折磨成这番模样了么?

人之可怕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李哲不知道。

但是他清楚他重回此地的目的,也永远记得母亲死时的情景。

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接受现实就是悲伤的尽头,而对于李哲来说,悲伤的极致便是永无止境的报复,直到杀害他母亲的人横尸在他脚下,他也绝不会心软。

苏有容敏锐地侧眼望向李哲,不禁皱眉低语道:“李兄,你杀气太重。”

“是吗?”

李哲微微一笑,眼中是刻骨怨恨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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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悬壶山。

姬小南初醒时,已经次日清晨。

她怔怔望着双手,微微道:“连阎王爷都怕了我么……”

重生之时并没有想象的喜悦,反而是意外的迷惘与伤感。姬小南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撑着坐了起来。和煦的阳光自洞口射了进来,打在她暗金色的眉发上,暖暖的叫人徒增疲惫。

片刻的惘然之后,便是清醒的疑惑。

她如何未死?

姬小南很清楚深中奈何桥之毒,若无解药,是必死无疑。

律骁又在哪里?他身受重伤如何行动?

思绪一乱,心神一急,她抚胸连呕三口鲜血。姬小南咳嗽数时,待看清所吐之血颜色鲜艳,不禁一愣,她静心调度内力,发现真气畅通无阻,方大骇自身毒素已尽数排解。

“怎么会这样……”姬小南面色一阵青白,难道说是鬼域风花雪月来过?

她跌跌撞撞起身,大声唤着律骁的名字,可地缝洞穴之中空空如也,哪里有他的影子。

姬小南内心不安,脚下运力一点,想要跃上地面去寻律骁踪迹,然而她伤得太重,即便毒素清除,五脏六腑也皆受所害,她才一用力,便觉得气息凝滞,登时又呕出一口鲜血来。姬小南立足不稳,跌在原地,这一摔却将一本手册摔了出来。

她一只手曲枕在额前,另一只手捡起掉落的书册,过了一会儿她缓过精神,才翻开书册。

这一翻,令她几乎惊诧地一跃而起。

姬小南错愕地看着手中的浑天一气秘籍,脑中嗡嗡作响,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她当然知道这秘籍是谁的,不仅知道,她还清清楚楚地明白这秘籍对紫东来的意义!

她的老爷子果然没死!

可他知道傀儡城已毁,为何不来寻找自己?奈何桥的毒又是否为他所解?

这些姬小南通通不知道,连日来的变故太过蹊跷,不论是镜心湖,傀儡城还是逍遥观,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已悄然将江湖囊入,最可怕的是他们还懵懂不知,任人摆布。

璇玑楼,难道这一切都是璇玑楼在操纵?

姬小南头疼欲裂,她望着手中的秘籍,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倘若紫东来真的来过,那这本留给她的秘籍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自知命不久矣。

姬小南霍然掠起,再不顾身上重伤剧痛,强撑一口气,回身一旋,便消失在了洞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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