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凡与涂山白沉默许久不曾言语，直到涂山白低头查看小己状况，方才开口道：“小己在慢慢恢复，只不过恢复起来很慢很慢。”
“总比无法恢复的好，只有一魂三魄，能够活下来已经是非常惊人了。”尘凡摇摇头道，“不过，或许要很长的时日了”
“无妨，我涂山白于青丘之中，闲云野鹤，最不缺的，就是时日。”涂山白不以为意道。
“我仍在担心那崔乾佑会借此为难你们，他可不像什么信守承诺之人。”尘凡却道。
“青丘既然立于魔种之间，自然无可避免，即便最终安禄山回过头来要灭我青丘，凭我一人也无可奈何，这天下，又谁能奈何？大唐那般庞大，还不是风雨飘摇？”涂山白的语气之中满是无奈。
尘凡点点头，当初自己拼去散仙体，亦不过做到万人之敌，可不论是魔种亦或是人族军力皆是千千万万，这战一开，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挽回，更何况他这肉体凡胎。
帝辛为灭鬼方耗尽国力，最终落得被姬发灭国，这才是人世间的明明灭灭。
一个人，终究是敌不过世间生息。
“不过，此地疗伤，只可供一人。”涂山白注视着尘凡道。
尘凡咧嘴一笑道：“我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确实也该离开了。”
“你只好了七八成，不过只要稍作静养，经脉也会慢慢好起来，不过你千万不要再试图去催发散仙真气，会再度遭到天罚不说，你的身体也无法承受。”涂山白告诫道。
“了然，肉体凡胎嘛，许久不曾感受过了，我其实之前也颇为好奇，若是没了散仙体，我能达到何种程度，那崔乾佑倒是让我大吃一惊，虽然也有被媚术刺激的一些原因，但人族个体终究是难以与魔种相抗衡。”尘凡摇摇头道。
“你虽然如今不是散仙，但毕竟曾经是，所以比之常人还是强上一些，你的青莲剑更是散仙之剑，所以只要不是对上散仙，自保应是无余。”涂山白继续道，“你可要小心一些，我如今需要照看小己，我可不想到时候飞升只有我这一半魂魄。”
“你放心啦，我这人怕死贪生，可不会轻易送了性命。”尘凡悠然地笑了笑，站起身来，抱着自己的青莲剑，转身准备离去。
“……还有。”涂山白微微一顿，“上一世你已经给小己留了个背影，这一世，记得要回过头来。”
尘凡微微一愣，低头沉默片刻，然后伸手微微一摆，缓缓走向洞口。
在他身后，皓月当空，巨鲸长啸。
千古大唐，一朝战火燃遍。
破长城，迁国都，退关内，魔种之威，横扫而来，原本的安居乐业，在这短短数月内，荡然无存，哀嚎与哭泣，死亡与瘟疫肆无忌惮地在大唐之内扩散。
在沦陷的众多国土之间，许多的城镇被魔种席卷，人族被尽数屠戮。
最为可怕的是，当人族还如梦初醒，平时身为邻居的温和魔种却在魔种大军到来之际，举起屠刀，砍杀人族，这让无数人不可思议。
大唐给他们住所，给他们食物，甚至给他们官位，可是在杀戮到来之际，魔种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不论平时与你如何称兄道弟，到头来，不论是隐藏的野性也好，被逼无奈也好，安禄山的计划，从来就是让人与魔不共戴天。
女帝的政策在和平年代显得无不光辉，可是当如今战事爆发，那些容纳的魔种反而成了不稳定的因素，众多城池因此被破，等待人族的，只有死亡或是奴役。
这是魔种的报复，对千百年来压制的报复，也是人族在对他们有所松懈之后的惩罚。
其实早在多年以前的五胡乱华之时，就曾有学者分析，魔种永远不可能与人族和平相处，人族与魔种的隔阂也无法消除，这是存在血液之中，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安禄山的出现敲给了魔种一个反抗的机会，正如唐僧遇到的那一行低等血脉魔种，他们的眼中，安禄山便是他们族群的英雄，即便对于大唐而言这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有一个愿意和平的领袖，魔种便沉寂，有一个残暴的领袖，魔种就会不顾一切，屠杀人族，他们的一切以首领的意志为主。
而人族则不同，人族的内心繁乱，各有所想，战乱时互相征伐，和平时又勾心斗角，比起魔种，人族更不团结，身体更为脆弱，精神更容易被击垮，更容易被奴役。
如果说……
文人模样的男子思绪被突然打断，屋外匆匆跑进来一名士兵，单膝下跪道：“大人，城外魔种又在集结了。”
文人急忙放下毛笔，匆匆起身，案台的白纸上正写了一半的文章，不知何日才能再回过头来，思考人魔之间的联系。
他身穿着朴素的文人衣袍，面容沧桑，隔夜的胡须还未休整，显得有些杂乱，他的眼瞳满是血丝，似乎昨夜并没有睡好，而事实上，这三天来，他只是堪堪小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他脚步匆忙，随着士兵来到城头，远远望去，魔种的军队在城外集结，虽然不是安禄山的主力军队，却也不容小觑。
千里之内，孤零零地只剩下他这一座城池，水源稀少，粮食紧缺，物资缺乏，甚至连最起码的守城军士也不过二千的老弱病残以及自发而来的城中百姓。
他站在城头，来自西边的风灌满了他的袍袖，头顶上的大旗猎猎作响，这座城市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却又在他的带领下，生生地抵抗了魔种整整三个月。
人心已经困乏，精神涣散，可是谁都没有放弃，他们知道魔种行事，必然是城破人亡，他们不能有一丝懈怠，能守一天便是能多活一天，魔种不需要一个有人族的城市，尤其是这些需要成为他们侵蚀大唐内陆的根据地，必须保证绝对安全，唯一的方法就是杀光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