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天道纪元 > 第八十章 多少岁月

她在此地,已记不清多少年岁,只知道春夏秋冬,梅花盛开,枝叶枯荣,她从未想过,自己也该有个名字,只因为孟浩然有名字,所以她也想要名字。

孟浩然喝酒,她就饮着枝叶上的露水,孟浩然写诗,她便拿着树枝学着在地上乱画,久而久之,她也学会了两个字。

梅娘……

梅就是自己,她就是梅娘。

百无聊赖的数百年,在这一朝之间,有了存活于世的喜悦,她经常会坐在最高的枝干上,探头望着院落之外,看着周围走过的百姓,看到年轻欢畅的男男女女,恩爱有加的老夫老妻,幻想一下自己像是人一样与孟浩然生活,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在这里第一眼就看到忙完公务归来的孟浩然。

她每天都期待着孟浩然出现在远处的拐角,他可能疲惫不堪,进了屋里倒头就睡,也有可能拎着酒壶,失落宿醉,梅娘知道孟浩然看不见自己,但她就会陪在他的身旁,替粗心大意的他盖上被子。

如果有一天,看到孟浩然身边走着陌生的姑娘,两人有说有笑,梅娘就会莫名地生气,和以前看到孝子跑进院里对自己的树干刻画的气不同,她咬牙切齿,决不允许那姑娘走进院子一步,往往把对方吓得脸色惨白,而孟浩然则是茫然,就像个不经人事的傻子。

梅娘会很长时间不去理孟浩然,但是当到了冬天,孟浩然给自己的树干绑上暖和的稻草,她的心就会软下来,再一次地跟着孟浩然在院落的这方天地间,影形不离。

等到大雪飘落,梅娘第一次感觉到被包裹的温暖,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对抗严冬,每一次都让她虚弱无比,几乎冻死,但是现在,一个根本不知道自己存在的男人,给了自己温暖。

但是他终究还是个大傻子,一夜大雪,他光着脚便跑出来,对着满眼的雪景,兴奋得像个孩童,他痴迷地站在院子里,看着覆盖这白雪的梅树,看着根本不存在他眼中的梅娘。

只有这时候,梅娘会恍惚,就像是两人在深情对视,梅娘的眼瞳会慢慢模糊,眼角滴落下她不理解的水珠,是那样的苦涩,而孟浩然则是因为长时间呆在雪中,头疼发热,感染风寒。

孟浩然似乎与这座城池的人格格不入,即便他病倒了,也没有一个人关心,是梅娘忙前忙后,照顾孟浩然,也许是离鬼门关近的缘故,孟浩然迷迷糊糊之间,居然抓住了梅娘的手,滚烫却让梅娘心惊,触摸树干,是感受不到的,但是此刻却可以。

“有你在,真好。”

梅娘不知道孟浩然说出这句话来,究竟是对谁说的,或许冥冥之中,孟浩然真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所以他望着梅树时,那般深情缱绻,令人心酸。

孟浩然经过一场大病之后,虚弱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饮酒,梅娘知道,那就像自己被严冬冻伤,也会虚弱到枝叶干枯,奄奄一息。

有一日,门外经过了一队尽数身穿素衣之人,他们低下头,哭泣着,手中撒着奇怪的白纸,抬着一架巨大的木盒,梅娘并不理解,哪怕这种场面在这数百年来,不断地重复着。

不过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孟浩然,孟浩然脸色苍白,时而带着咳嗽,有一名穿着素衣的中年人走上前来,与孟浩然打招呼:“孟大人,身体还好吧?”

“应该无妨,你们家……”

“是家父,病重而亡,不过也活到花甲之年了。”

“节哀。”

“告辞。”

病重……而亡?

梅娘注视着那樽远去的棺椁,突然有些明白了什么,明白了被抬走意味着什么,明白了人的生老病死,明白了孟浩然……有一日也会躺入其中。

孟浩然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许是那场风寒落下的病根,梅娘终于知道,他似乎离入棺的日子不远,梅娘不愿,她不想让孟浩然离开,二人才一起度过几年的时光,可却比她在此的数百年都充满意义。

梅娘终于做出了那一步,她以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酝酿为露水,滴进孟浩然杯中,而孟浩然在得到了她的妖力之后,身体好转,虽然体质仍是较差,但总比一命呜呼来得好。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梅娘如往常一般地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酝酿露水,可是她突然感觉到在百里之外,一大批强大的妖力与魔力正席卷而来,从那之后,城池的上空,妖雾弥漫,战火纷飞。

孟浩然不断奔波着,身体也又一次变差,梅娘一如既往地消耗自己生命力,若是运气好,双方或许能在某一日,一起死去。

新来的邋遢男子与孟浩然似乎感情不错,两人无话不谈,孟浩然也许久没有露出欢快的笑容,梅娘不是没想过把邋遢男子如其他人那般赶出去,但是这个诡异的男子竟然能够提前判断自己要做的小把戏,托住掉下来的茶壶,按住被风吹起的纸张,拾起被故意丢在地上的碎瓦。

就在孟浩然外出,梅娘继续在想办法要赶走邋遢男子时,男子却站到了梅花下,淡然笑道:“这样斗来斗去,你难道不乏?”

他是可以看到自己的,只不过故意装作看不到而已。

梅娘气呼呼地坐在树干上,看着尘凡那得意的笑容,扭过头去。

“我知道你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吊着浩然的命,他看不到你,所以只能由我来给你道谢了。”尘凡想了想却突然摇摇头,“也不对,不该谢你,若你是人该多好,那样,我或许能唤一声嫂子。”

梅娘以前的确不通人事,但是自从接触孟浩然以来,她对人族知道的越来越多,也知道尘凡的话语,是什么意思,她就像是一个待出嫁的小女子,羞涩颔首,梅花树上,长发翩跹,倾国倾城。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尘凡笑着摇摇头,眼神却逐渐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