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没过膝盖的浑水，在一瞬间却像是变成了浩瀚的江海一般，程远的身体就这样不断地向下沉去，一直下沉，这水面像是没有底一般，让程远一直停不下来。
而伴随着越沉越深，程远的脑海里，却是如同电影一般，不断地闪烁过曾经的画面，就像是做梦一般。
“我到底，是谁？”
程远在心底询问着自己，但是很显然，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
脑海里面，从出生到现在，一幕幕都浮现在自己的面前，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点一滴，就如同刚刚发生的一般，可是越是这样，他却越发的迷茫。
在程远的身上，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却是让他不觉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程远的心里，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十分苦涩的，只是他很少表现出来罢了，可是这一次，在自己不断地向下沉去的时候，这些压抑在自己心底的情绪，却是不断地涌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那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吧！”程远再一次自言自语着，脑海里的画面，也是让他的心灵再次受到伤害。
程远之所以会这样，是和他本身的经历脱不开的，而这一切，都有一个人是绕不开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在亲戚面前抬起头，你这没有出息的东西！”
脑海里面，程远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还有那拿着酒瓶对着自己打骂的父亲。
程远的过去，他几乎不曾向人讲起，唯一一次，向刘珊珊提起自己的过去，却也只是冰山一角罢了，而现在。这些记忆，却是全部涌了出来。
程远的脑子，说实话并不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愚笨，所以他的学习成绩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好，甚至常常是垫底，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但是最让他感到心寒的，却是自己父亲对他的态度。
程远的父亲，是一个不怎么优秀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失败的人，一辈子一事无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虚荣心太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而已经年过中年的他，没有什么炫耀的资本，所以就想办法在程远的身上打主意。
可是程远的成绩是真的不堪，他也想要努力，可是或许是因为天生愚笨，他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可是作为父亲，却是不在乎那么多，他只关心程远能不能给自己脸上添光，能不能让自己在别人面前炫耀，可是程远一次又一次，都只带给他失望，这让他很是气愤，所以动不动就打骂程远，特别是喝了酒以后，对他更是恶毒。
之后程远的父亲更是带着一家人进了大城市，放弃了家乡的安逸，一家人挤在一个不足几十平米的房子里，为的只是让亲戚刮目相看，而也因为如此，他对程远的期盼就更加高了。
可是即使是在家长，程远的学习就很差劲，在大城市里学习，那可是更加地困难，结果这一来二去，成绩是更加不堪，而这也让他的父亲更加生气，殴打责骂也是更加变本加厉。
面对父亲的殴打，程远心里苦闷，却也是只能默默承受，可是面对父亲语言上的刺激，比起心灵的创伤，身体的伤痛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程远从小在心里，就埋下了自卑和怨恨的种子，因为每一次，父亲在教训自己的时候，都会说出那句让他深恶痛绝的话：“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在亲戚面前抬起头来，你这不争气的东西！”
他的父亲永远不会知道，这句话让程远心里有多么痛苦，有多么绝望，他不在乎父亲如何殴打自己，哪怕遍体鳞伤，他也可以躲在墙角里，自己舔舐着伤口，可是这一句话，却是让他的心如同刀绞，因为他让程远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只是为了让他父亲在别人面前抬起头来的一个工具罢了。
程远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相反的，他很重感情，否则他就不会在意父亲的话了，可是也正是因为他太重感情，所以才会更加容易受到心灵的伤害。
他的父亲永远不会知道，有多少次，程远在他熟睡的时候，强忍着拿起刀的冲动。
他只是个孩子，很容易就会失去了控制，可是正是因为他重视感情，重视家人，所以他每一次都抑制着自己的冲动，否则，或许在某个下午，他的手上就有可能会沾染血迹了。
精神的压力，很容易让人变得扭曲，特别是来自家人的压力，程远没有太大的奢求，他只希望父亲能够体量自己，他只希望父亲问自己一句，是否觉得辛苦。
可是这对于程远来说，却是奢求，因为他的父亲永远不会说出这句话，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是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的，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面子，是他不知道，这，对程远，完全是一种煎熬，一种压迫。
程远的心理也是在父亲日复一日的责备当中变得越来越扭曲，进而开始讨厌自己的父亲，怨恨自己的父亲，甚至包括怨恨自己。
他讨厌自己的父亲，因为他永远不会体会自己的痛苦，他只会一味地责备自己的不争气，只会抱怨自己让他抬不起头，殊不知这一次次的责备，让程远的心，一次次地碎裂着。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不会再有人逼我？”
水中的程远在心底询问着自己，问着这个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起过的问题。
精神的压力，有时候要比看得见的压力要可怕的多，因为父亲一次又一次的责备，程远是真的不止一次地想要一死了之，当年的他，曾经好几次一个人登上了几十米高的大楼，看着周围世界的霓虹闪烁，吹着那高处的寒风，准备向前一步，只要踏出，就可以获得解脱。
“只要活着，就会痛苦，这一次，就让我死掉吧。”
程远轻声说着，终于，缓缓踏出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