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银国。
将军府。
吱……
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坐落着一间黑暗房屋,简陋偏僻,若是不仔细寻觅,几乎很难发现。随着一个小厮轻轻开门,一缕刺眼阳光透着门缝射了进来,使得背靠着墙壁而坐的屋中少年伸出手掌遮挡。
“少爷,该用饭了,您都三天滴水未进了,赶紧吃些吧,老爷担心着呢。”
小厮端着饭菜走进屋内,顺手又将房门关闭,再次将那金灿灿的阳光隔绝在门外。偷偷摸摸的模样,行为举止和光明正大扯不上边,拿着托盘来到少年面前放下。
林醒揉了揉眼眶,看着托盘上的残羹剩饭,知道小厮是在撒谎,他那个父亲现在恨不得杀了他吧,怎么可能会担心他的身体,想到这里,脸上流露出自嘲的惨笑。
“阿山,不用在我面前说我父亲好话,我和他的关系再也不能重归于好了,对于我的死活,他也不会过问了。”林醒说话的同时,始终握拳放在口前,不时轻轻咳嗽,仔细看去,他脸色苍白一片,有气无力,似有内伤。
试着提动体内灵力,却发现消失殆尽,他都快忘了,如今的他就是一个最卑微的凡人。
房屋幽闭,门一关,半缕阳光射不进来,唯有杂草遍地,虫鼠横行,扫视这间汹屋,他平生头一回感受到了绝望与黑暗。
阿山跪坐在杂草上,看着日渐消瘦的少爷,也是深沉连叹,道:“老爷他也有为难之处,少爷这次的做法太偏激了,我也知道少爷想早日恢复实力,可也不能去抢夺国相千金的灵药啊。”
“他们找上门来了?”林醒深吸一口气,这句话等于白问,国相与他父亲素来不睦,不会放过一点绊倒他父亲,也就是青银国护国大将军的机会。
“找上门倒是没有,我听说,国相今日在朝堂上言辞激烈,联合多位大臣,借此机会弹劾诬告老爷,老爷今日回来,脸色一片铁青,此刻独坐在房中,不知道在干什么。”阿山道。
林醒目光一寒,心中颤动,连连深吸两口冷气,眸子静的让人害怕,道:“想我以前入登天宗时,国相甚至对我都摇尾乞怜,更别提在我父亲面前那副模样了,现在我变成凡人,他倒头一个开始落井下石,真是世态炎凉。”
“可惜了少爷的体质,如果您是生在上古时代,必定成为一方强者,然而如今,这古神体,逐渐被苍天所不容,不能再重现往日的辉煌。”阿山感叹道。
“古神体么?错就错在我生错了年代,或者更不该出生。”林醒自嘲,清秀的脸庞浮现凄冷神色。
又问道:“我师尊是否又派人来索要赔偿了?”
“是的,每个月都来,我们将军府即将倾家荡产了。”阿山无奈中叹气道。
林醒动容,悔不当初,或者说已是命中注定,古神体他宁愿不要,情愿从一个凡人开始修行,从他出生时,便害死了他的母亲,最后这个家庭也是因为他而四分五裂。
林醒,他母亲怀孕三年才生出,分娩时青光大盛,轰动半个青银国,他母亲因为难产而死,即便如此,他父亲也没有怪他,反而对他寄予厚望。
因为他天生古神体,与生俱来便有强大灵力,两岁时直接突破很多人终生也难以修炼到的离合二境,他的名字在幼年时便威名远播。
据传,古神体在上古时代就是一种神体,稍加修行,便可拥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但由于这个体质太过逆天,后来逐渐被苍天所不容与排斥,成就最多停留在劫空境,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而事实正是如此,可偏偏登天宗有一位长老不信邪,在林醒五岁时便将他收为亲传弟子,带回宗门大力培养,不惜耗费登天宗无尽资源和各种天材地宝。
对于林醒的贡献足可用呕心沥血,倾家荡产来形容,而林醒也没有让他师尊失望,在十六岁时便进阶劫空境,引动天鼎降临,被视为万年来唯一打破诅咒的古神体。
可是,就在他师尊长舒一口气满心欢喜时,一道天劫自穹顶降下,轰在了林醒身上,虽未让他灰飞烟灭,但多年苦修付诸东流,所有灵力丧失殆尽,彻头彻尾的变成了最普通不过的凡人。
对于这样的结果,不说是他,就算他的父亲和师尊都无法接受,包括登天宗众人都是心灰意冷,感受到天威的可怕,是不容扭转的。
正所谓成也古神,败也古神,正是他这十八年来的真实写照。
最终,林醒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将军府,全府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与以前回家相比,显得那么冷清。
回来不久,又发生了让整个将军府愤怒的事情,矛头全部指向林醒。
原来,他的师尊,那位登天宗长老,派人来将军府索要曾经浪费在林醒身上的天材地宝,他师尊放言,浪费在林醒身上的资源,将军府务必“加倍”偿还,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必须还清。
林醒在悲愤中与师尊一刀两断,但债务,他和将军府却不敢不还。
因为登天宗是附近第一神术大宗,青银国只是登天宗众多附属国中的一员,而且还是最弱小的一国,甚至着掌控着国主废立,他的父亲林神虽贵为大将军,却也不敢反抗,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苍玉石做事太绝了,这比直接毁灭我们将军府还痛苦,现在府中人人减吃省用,每个月都必须偿还给他巨额债务,完全把我们当成银库了。”阿山悲愤交加。
“都怪我。”林醒自责,他有过自尽的想法,但他的死并不能挽回败局,什么也证明不了,反而会落下一个骂名。
“少爷,这个怎么能怪你呢,苍玉石明知道古神体不可逆转,他却偏偏不信邪,强硬将你收为亲传弟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得我们掏腰包。”阿山气鼓鼓的说道,有时想想,少爷如果不是古神体,以将军府的资源,把他培养成一个稍微强大点的修行者,也不是不可能,然后再继承老爷的位置,一辈子荣华富贵没的说。
就算他出生就是古神体,也可以修行到劫空境,这等境界放在青银国已经算是顶尖人物了,可偏偏杀出个苍玉石,最终闹得无法收场的地步。
阿山端起一碗饭,放上一双筷子在上面,拿给林醒道:“少爷,你是老爷的独子,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赶快吃饭吧,这些可都是令少爷亲自为你做的,自从你回家啊,也就令少爷对你照顾周到……”
啪……
话未说完,林醒一掌将托盘里的饭菜打翻,让阿山微笑的表情愣在当场。
问道:“少爷,你这……”
“你知道是谁唆使我去抢夺国相千金方静的灵药么?”
“谁?”
“正是那令飞鸣。”林醒沉着声音道。
“这……怎么会是他。”阿山脸色一震,不敢相信,他记忆中的令少爷一直以儒雅示人,对他们这些下人也非常礼貌,根本不像他心中那样的坏人。
在林醒回家后,自然一万个不甘心当一个凡人,一直想方设法的提升实力,而提升修为最好方法就是吞服灵药。两日前,令飞鸣告诉他,国相千金有一株罕见的百母花,那是大补灵物,详细告诉他地点和时间,去抢夺。
可他到那里发现,这完全是一个陷阱,方静早已布置大片甲士围攻,借此机会把林神独子铲除,身为凡人的林醒怎能是这些身经百战的甲士对手,没两个招式便被打成重伤,最后还是八象之一,与他关系并不是很融洽的顾元路过,将他救下。
林神麾下有八位年轻将军,他们以前皆是孤儿,被林神收为义子,各个实力强劲,为青银国立下过汗马功劳,人称护国八象。
令飞鸣和顾元便是八象之二,也都同住在将军府中,下人也皆以少爷相称。
“以后他做的饭菜,全部扔了。他如果下毒害死我,阿山,你也难逃死罪。”林醒冷冷的说道。
“是,是,少爷,我记住了。”阿山战战兢兢,在他的眼神下,不由自主,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