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吧文学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书中缘 > 第107章

善雾过去的时候,那人正站在窗边作画。月光照进屋内,映照在她白净的脸上,衬得她更加出尘,那一身的气质,怎会有人觉得她是出身平凡的女官呢?

见到善雾进来,越落放下笔,上前行礼:“善雾大人。”

善雾回了个平礼,笑问:“在画什么呢?”

“今日觉得月色好,画了窗边景。”越落领着她走到书桌前。

纸上画的正是从窗外的景色,若隐若现的桂花树,明亮的圆月,显得颇为有意境。

只是这纸张乃是贵重物品,顶级贵族才用得起的媳东西,现在用量大的奏章还是用布制卷轴,一个六王女殿的小小女官,居然如此豪气地用纸张来作画。善雾不知该说她不够谨慎,还是说她被六王女惯坏了呢。

“善雾大人?”越落疑惑地喊了她一声。

善雾回过神,冲她笑了笑:“你找我,不是为了欣赏你的画吧?”

越落点头,请她到一旁坐下。

她似乎在考虑用什么语言来说明自己的意思,脸上满是犹豫。善雾没有催促,淡定地坐在位置上,想着六王女殿什么时候连茶都不送了?

这样想着,便见青音亲自端了茶水进来。

“善雾大人,请喝茶。”

善雾打趣道:“今天是怎么了?两个人这么殷勤。”

“自然是有事相求。”青音咧着嘴,直白地说。

“哦?什么事,说说吧。”

在官等上,善雾和青音是一样的,是一殿的第一女官,即便是同等,跟着的主子不同,隐形的地位便不同。拿善雾和青音来说,因善雾的主子是地位最高的国王,她的地位便比主子是六王女的青音高。

青音看向越落,越落开口道:“我们想去西北,去伺候六殿下。”

她们这么说,不是无理取闹,如今西北那里,只有青虽一人,据他传回来的消息,六王女情况危急,她们干等在这里,整日做着表面功夫,实在是折磨人。越落虽然近几日被国王召过去,可是除了第一次外,大多都是她独自在侧殿待一天,无法见到国王陛下。

“你该知道,国王的命令是,你们帮殿下守护六王女殿。”善雾低头喝了口茶,平静地陈述道。

越落脸上透着坚定,说:“守着死物,有什么意义呢?我们要守护的,是六殿下。”

善雾倒是没想到她会回答这句话,意外地打动人心。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六王女愿意信任他们的原因吧。

“善雾大人,我们不是随便丢下这里便走了。六殿下时常闭门谢客,我们只要趁着这段时间,快马加鞭前往西南,守着殿下恢复得好一些就好。”

在王宫中,在国王面前说得上话的,她们又能说动的,目前看起来只有善雾。越落急急忙忙地将人请过来,就是希望尽快能有个结果,六王女的情况不容她们拖下去了。

善雾又抿了口茶,转移了话题:“越落,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

越落不明所以,仍是恭敬地说:“大人,请明示。”

“你桌上的那张纸,兴致一来随意书写的纸张,你知道多少贵族家庭需要花费大半个月的费用才能买得起?”善雾将茶杯放一边,走到书桌前,扫过她桌上的颜料,“这个靛蓝,是珍贵的矿石手工研磨而成,价值百金,试问你的俸禄要不吃不喝多久才能用得起?”

越落当然不知道,她虽出身低微,在有记忆以来,她便被六王女带进了王宫,接受严厉的教导,长大后又不断执行着各项任务,这些小事不是她需要考虑的,身处王宫贵族中,所见所闻都是奢靡之风,一般人家的油盐酱醋茶她又怎会在意?此时被善雾一一指出,越落不知为何脸上臊得慌,好像是自己鸠占鹊巢了般。

“作为一个属下,我们要做的,是尽我们所能,完成主子的吩咐。”善雾收回目光,看着她们,露出微笑,“这事我会和陛下说的,至于结果如何,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多谢大人。”越落和青音行礼。

深夜时分,越落房里的蜡烛还没熄灭。她披着外衣,来回地在房间里走着,起来喝水的青音瞟见了她房间的烛火,走了过来,带着刚睡醒的声音问:“你在干嘛?”

“我在想善雾大人的话。”越落叹口气,她自以为事事谨守本分,然而今日却像是被善雾掀开了掩盖的面纱,一切暴露无遗。

青音伸了个懒腰,拖过一把椅子,说:“那些话,你何必放在心上?”

“我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可是我现在不明白。”越落心思细腻,特别是对外人的目光,她总会多想两遍。

“不管用什么,只要是殿下给的,就没有不能用的。按她的话说,我们尽力完成主子的吩咐,其它的不用在意这么多。”

希望如此。越落带着确定的口气说:“陛下不出两日,应该就会同意我们去西北,我们收拾收拾,处理好宫里的事情。”

“你确定青往会同意吗?”青音问道。

“我问过他了,他会守着红凤军的。”其它的不重要,关键是红凤军。

事情果然不出越落所料,国王的同意命令很快便下来了。加上国王派往西北的暗卫,前前后后已经有百人或明或暗地保护着六王女。

在越落、青音等人准备前来西北的同时,六王女的病情并没有多少大的好转。饶是淡定如国师,有时候望着她的脸,都会想是否这个女子真的要香消玉殒在这凄凉的西北了。

六王女不知道吗?不,她明白,正是因为不得动弹,所以她对别人的神情更加关注,国师每日守在她的身边,虽然掩饰得不错,可是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六王女窥得一二,也能明白现在自己的状况。

她想象过无数次她的死亡,可能是在战场上杀身成仁,可能是在后宫中,惨遭毒害,也有可能是在马场上,意外坠亡,这些可能会被她的母亲说晦气的想象,在她独自关在宫中的时候,盘旋在她脑海中无数遍。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有可能是这样窝囊地死的。

“殿下,青音发了信函过来,说过不了多久,她们便会来了。村里的小姑娘照顾得总不如她们尽心,她们来了,您也能舒服一些。”青虽仍是半跪在她的床边,将卷轴摊开给她看,又一句一句念给她听,瞧见她弯了弯嘴角,才心满意足地收起。

六王女眼皮有些耷拉,青虽低声问:“殿下累了吗?不如休息一会儿吧。”

她不能睡,再睡就不知道能不能醒来了。

六王女睁大了眼睛,说:“外面,外面。”

“想去外头?”青虽像哄孝一样地哄着,“不行的,国师吩咐了,今日天气有些凉,您出去身体受不住。”

“国师,国师?”

青虽明白她是问国师去哪儿了,回答道:“国师给您煎药去了,说是新药方,对您的病情大有好处。”

这样的疗养,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要真的治好,方法倒是有一个。六王女垂下眼眸,看到了自己那瘦得吓人的红色手镯。她总在想,这些要用在最关键的地方,也不曾想过用在自己身上,在现在的情况下,可能只有这个办法了。

“来。”六王女看着青虽,说了一句。

青虽知道她要说重要的事情,凑耳上前。

“取我的血,磨墨。”六王女说道。

青虽吃惊,平时也就罢了,六王女现在的情况,多少日了,只有手指能稍微动弹些,众人小心翼翼地怕磕着碰着,现在她居然让他取她的血?

“殿下,是有什么用意?”青虽艰难开口,“您的身体实在是……”

“救我,自己。快。”

他知道应该信任她的每一个决定,可是他毕竟不是那种愚忠的人,做事有自己的判断,当六王女下了不合理的命令,他首先想的便是劝说:“殿下,这不妥。国师精通医术,不如问过他之后再做?”

本来说话就不利索的六王女急得汗都流下来了,哎呦,精通医术有什么用,现在是要开挂才能救她了呀哥哥。

青虽见她情绪激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猛地注意到她的眼神后,她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好像如果没听她的话,做鬼都不会放过他的模样,令他镇定下来,既然殿下这样吩咐了,必是有她的理由,他便冒回险吧。

幸好为了不让有冷风进入,六王女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他不必担忧被人看到误以为他谋杀主子。他端过砚台,放在她的手边,拿起她的手,又一次看向她。

她催促道:“快。”

要是没治好,等着他也被大卸八块吧。他咬咬牙,抽出匕首,向她的手指割去。

守在门边等侍卫见青虽开门出来了,行了礼,听见他吩咐道:“殿下睡着了,别让人打扰他。”

他们一向和隐形的没什么两样,除了他和国师,还有谁会去打扰殿下?想着,侍卫露出哀怨的表情,这莫名其妙的,下的什么命令。

青虽干咳一声,快步离开了六王女的房间。

路过厨房,那位风光霁月的国师大人正专心致志地煎着药,听到他有些匆忙的脚步声,国师回过头,问:“青虽,何时如此慌张?”

“没事,没事。”青虽打着哈哈,问,“大人,新的药方真的会有效吗?”

“只能试试。”

听到他的话,青虽借口有事快速离开了。

国师转头继续摇着蒲扇,心中却充满了怀疑,青虽是她的亲卫,按理说忠心不容怀疑,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站起身,往六王女的房间走去。

守门的侍卫见他没有端药,对视一眼,没敢问出口。

倒是他停下了脚步,问:“刚才只有青虽过来了?”

“是的,大人,除了青虽大人,没有人入内。”侍卫老老实实地回答。

国师低眸看着房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六王女还在床上沉睡着,床边的小几上放着砚台,她的食指似乎有些发黑。

他走上前,托起她的食指,发现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有有些墨汁遗留而已。他松口气,习惯性地探了探她的脉象,竟发现她的脉象已经恢复平稳有力,虽然仍有些虚弱,可是与正常人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

发生了什么事?国师难以置信地又探了探她的脉象,还是一样,早上还虚弱如同气息奄奄的老人,不过几个时辰,她就恢复成如今这样,难道真的是有神相助吗?

他走出门外,对侍卫说:“去,把青虽叫来,说殿下已经没有生命之忧了,叫他过来一趟。”

侍卫兴喜地“哎”了一声,快跑去青虽的房间了,没过多久,青虽便跑了过来,惊讶地问:“大人,您说,您说我们殿下……”

“嗯,恢复了。”国师率先走了进去,青虽紧随其后。

看到床边的砚台,青虽有些心虚地挪开了目光,见国师已经坐在床边,跟他说着六王女的病情:“我刚才看了看,不仅脉象平和,身体应该也无大碍了,可能会因太久没有动弹,行动有些迟钝,多适应几天应该就能恢复了。”

“那就好,那就好。”青虽没想到,听着六王女离谱的命令,竟真的有效,只是不知道六殿下是怎么利用那带血的墨汁,让她的身体恢复呢?

“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她手上有墨汁,我想着应该是她吩咐你帮她搬过来的,是有什么非她处理的事情吗?”使用墨汁的话,唯一的用处,应该就是书写,难道是处理公务?

青虽笑呵呵地答:“是殿下让我搬过来的,可是不知道殿下做了什么,我帮她挪过来后,就离开了。”他可没说谎,只是有些东西没说而已。

国师也是聪明人,知道其中必有什么是他们不愿告诉他的,可是看着六王女那张有些平凡的脸,怎么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