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杰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口蜂拥而至的了然和愤怒。

原来在江英心里还有这么一茬,原来她以为自己喜欢大嫂郑叶?!!

可是,是怎么有的念头呢?

就因为大嫂太优秀太扎眼了?!

大哥不在的时候,大嫂都恨不得缩在屋里了,为什么还要惦记她呢?!

夏树杰微微施力,握紧手中的枯手,将额头抵在母亲的腿上,听到最后那句,身体微微一僵。

夏奶奶实在听不下去了,又没有小儿子的忍功,这就准备下去和小儿媳理论。

夏树杰把她按回床上,拿过旁边的针线筐什么的收拾起来。

“妈,收拾收拾睡吧,明早我送你回大嫂那边,你可能不知道,大嫂那边这几天也发生些事,挺艰难的,郑叔和林婶也来了,给打着下手,您呐,安心回去带樱樱,有空给帮两把,就别来回折腾了,您看她这边力气大着呢,哪里用您侍候…”

夏奶奶抹了抹浑浊的眼泪,就着儿子的手躺下身,像安慰儿子又像说给自己听。

“她呀,心里苦,她这只是眼热你嫂嫂有樱樱,我樱樱是个乖宝宝,那么招人疼的孩子...”

夏树杰木然的听着,不分辨也不插言,夏奶奶顿了一会,听到隔壁也安生下来,又絮叨着。

“你大嫂也不容易,你大哥这常年不着家也不是个事,树杰你刚刚说啥,你去接你大哥回来?那能行吗?那不就没工作了?那...”

夏树杰也就势躺到母亲旁边,帮着她盖好被子,接口道:“妈,没有可是,我过几天就动身了,我也想通了,现在情势一片大好,干嘛要吊死在看人眼色的这个岗位上,妈,您什么都别多问了,您呐,没事了就多陪陪樱樱,日子怎么过,多听听我大嫂的想法。”

“妈,让大嫂搬去镇上或者县里吧,您也跟着去,我这一走,她那一大家子安生不了,去了镇上,好赖还有大嫂的娘家人。”

夏奶奶半翻起身,看着儿子,惊诧的压着嗓子说:“她还能咋呢?树杰,你这意思怎么听得妈揪心的不得了,你这到底是咋了?”

夏树杰拉着夏奶奶躺下,半搂着她已经开始萎缩的身形,心里钝钝的难受。

“妈,睡吧,等我接回大哥,慢慢说给您听,儿子有些累了...”

“那...妈拍着我小树睡,跟你小时候一样...”

夏树杰眼眶一热,像小时候一样,把头窝到母亲的胳膊弯里,轻声喃喃道:“嗯,妈,你不知道,我可惦记你们了...”

“树杰,你说啥?”

“没,妈,睡吧,不想那些,明早我们早点走....”

......

隔壁的江母好赖捂住了女儿的嘴,心里默念着:“完了...晚了...”

看着江英有些呆怔又疯魔的眼神,心里又苦又懊悔,自己嘴欠什么啊,干嘛要提老大家的,本来老大家的就处处都比自己女儿强,自家女儿肚子又不争气,现在怎么听着女婿还有过什么心思?

但是就算有过什么心思,这种事情也不能说出来啊,到时候闹起来难看的不只是女婿和郑叶,自家女儿也落不了好啊,这毕竟还在一个门脸下过日子呢…

江英渐渐的也过了那阵魔怔,回过神懵懂的看着自己母亲,刚刚说过的话、发过的疯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捂着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完了...

自家男人自己最清楚,最是敬重他大哥一家子,一直拿他大哥为榜样、骄傲,对郑叶也敬重的不得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是什么时候有的念头?

是自己这不会那不会,夏树杰无意间念叨着在娘家时也是娇娇女的大嫂,现在是会学又能干?

是自己流掉了孩子,夏树杰念叨着让自己去和他大嫂多学学养身体?去要个夏之樱的尿垫子和奶衣服给自己铺到床下?

还是自己和夏家两兄弟在集上转悠,无意间救了被地痞欺负的郑叶,自己和夏家两兄弟同时流露出的惊艳...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起,和丈夫聊天时,嘴里怜惜着大嫂年纪轻轻一个人扛着家,心里却有幸灾乐祸的念头不断的浮现起来…

几个村的年轻女人们,说起夏家大儿媳郑叶的大名时,又鄙视又艳羡的目光...

不论好的坏的,同是夏家的儿媳妇,自己渐渐的在郑叶的衬托下越来越暗淡失色,默默的被人遗忘,说起夏家的儿媳,第一反应都是“啊,夏明杰那个城里媳妇儿啊...”

自己也是城里人啊!

比郑叶差在哪里呢?

没有她美?

没有她有文化?

没有她温柔能干?

还是没有她会生娃?

....

江英哭了个声嘶力竭,又一边心惊胆颤的等着隔壁的夏树杰跑过来爆发。

她一直知道,自家男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对她好,对她温柔小意,只是因为很多年的情谊,对她这身子骨的愧疚怜惜,甚至带了些对自家哥哥的感激...

可是,今天这一出,还能剩下多少呢?

母女两个都战战兢兢的等了半天,隔壁都没有动静,又过了一阵,索性连灯都关了…

江母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江英,低声问道:“这是没听到?睡了?”

江英茫然的看着院子里除了自己的屋子,别处一片漆黑,心里的苦涩快要蔓延出来了一样…

怎么可能没听到?

前一次她怀孕时,夏树杰怕睡着了踢到她,去了隔壁睡,自己只是起夜,他都能听到跑过来询问…

最怕就这样,冷漠的抗拒,连让她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江英阖上眼帘,紧抿着嘴角,脸上渐渐浮现出执拗的恨意。

“妈,和我大哥大嫂吱个声吧,有事,也只有大哥出头才能让他束手了,就像当初让他不顾一切的娶了我!”

江母瞪大眼睛,不置信的问道:“英子,不至于吧?你也就那么一说,谁没点牢骚?你这刚为老夏家流了个孩子呢!”

江英木然的往床上走去,语气微讽的道:“妈,你也说了,是流了,不是生了。”

“妈,我那些抱怨也不是空穴来风,你说至不至于?”

“我这个身子,还能怎么办呢?离了夏树杰,也不会有人要了。”

“可是,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