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苏犰生便将她又火急火燎的拉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很郑重的看着她:“师父,您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夏至么……太早了……”

“您再猜猜,不是一个节日。”

“莫不是你的生辰?”

“也不是,我的生辰在九月初六。”

姚药最不喜欢猜,所以这两下带着好胜心的猜测没有结果便没有了耐心:“那是什么啊?”

“您再猜猜。”

“你说吧,我不想猜了。”

“您说吧,您随便说说……还有什么是您没有猜过的?您说出来,没准儿就是呢!”

于是姚药随口一说:“难不成还是我的生辰么?”

于是房间里一片寂静,苏犰生拍了拍手:“您老可终于是想起来了。”

姚药有些惊讶,惊讶自己不是一个像苏犰生说的“您老”一样的一个记不清东西的老人,也不是一个忙到连自己的生辰都置之度外的像苏犰安一样的人。

不过,确实,她好像也从来都没有自己记得自己的生辰过。

很小的时候会有阿爸阿妈和老伯还有那么多的族人帮她记住她的生辰,不管是不是战乱,不管是不是忙碌,她的生辰再简单一些也都是会有人说说祝福的话,有阿爸阿妈温暖的怀抱和叮嘱……等她长大了,有时候自己很忙碌的时候,也会有很多的人帮她记得,然后突然给她一个很大很大的惊喜。在她十二岁的那一年,她带领着族人抵抗一个大国的入侵忙的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也迷茫也不知所措生怕因为自己年纪小所以害了自己的族人……可就在那晚,很大一群族人突然在外头喊,族长,我们想要见见您。

姚药一出帐子,便是亮蹭蹭的篝火对堆被打起来了,很多人围成了一个圈,圈里放着马奶酒和羊肉,老伯代替已经不在的阿爸阿妈给她戴上羊角帽(芍药族继承人十二岁生辰的时候需戴上羊角帽饮一壶马奶酒)……于是这成了姚药最累也是最幸福的一个生日。她第一次醉,第一次在这场战争之中睡了一个好觉,也第一次觉得……原来有人愿意帮自己记得自己的生日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

而她,便很幸福。

后来到了金丝国,她好像也一样没有把自己的生辰放在心上,每每都是望竹和闻笛帮她记住。闻笛这个小姑娘有很多的奇思妙想,她的这些个奇思妙想最后都在姚药生辰的时候给实现了。姚药真的会被她披着白衣服披着黑长头发的样子给吓到然后又被她突然掏出来的烤鸡给香到……在这里的四年,每一年闻笛都会有不同的花样来逗她开心也逗自己开心,而平日里严肃的望竹也会跟着闻笛一起胡闹。

在这里的生辰,因为有了她们的陪伴,姚药才会每一次都很开心。

所以……姚药是真的从来都没有自己去记过自己的生辰,从来,都是别人帮她记住的而已。

最早是阿爸阿妈、老伯、族人,以前是望竹和闻笛现在……又是她这个小小年纪深不可测的可怕的徒弟。别说……真的有点儿感动。

自己也记不住的生日,让自己的一直都很害怕一直都抗拒的孝子给记住了。

而且她也实在想不起来,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今日,是您的生辰,所以徒儿特地给您准备了一份礼物,”他看到姚药深为感动的表情也很满足的笑着,“还望您不要介意这个礼物会来的这样匆忙也会去的那么早。”

于是,他拍了拍手。

千霜带着一个男子,一个女子进了屋子,这两人都穿的极为简单,年纪差不多都是四十岁出头……看着平平淡淡但是总觉得某个地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

千霜将人带进来以后便小心翼翼的又关上门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姚药,一个苏犰生,两个有些奇怪的人在屋子内。

“这是……礼物么?”

“不错,”说着,苏犰生拉起姚药的手,她闪躲,他便狠狠的抓起她的手,将她往前面拉,一直拉到了那两个人面前的时候……她还未仔细看清楚,她还未又什么反应,那两个人便已经有了反应。

男子往后退了两步对着她行了一个芍药族族人才会行的礼,女子边对她行礼便掩面哭泣。

声音也是带着哭腔:“族长……”

族长……

她方才,在叫她族长。

族长……这样的称呼,姚药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了。最后一次听见,也还是苏犰安俘获了她和她的族人在还未来金丝国之前她去他们的训练场的时候。他们……叫她族长,同她说他们的近况,也一直告诉她,他们无事,他们安好……

虽然已经时隔四年,但是姚药还是记得很清楚,他们是何如的不舍,又是如何的必须分开。

现在,她又听到有人这样喊她了。

她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虽然她一直没有把他们从自己记忆中的那些曾经面对面过的族人对上号,但是他们行礼姿势,他们的口音,他们的长相都是她记忆中的芍药族族人。

她现在见到了他们两个人,见到了他们两个人对她行着芍药族礼仿佛就感觉自己身在大草原中的一个营帐里面……她还是族长,他们还有一个家,身边的苏犰生也只是一个客人而已。

他们没有家破人亡,他们也没有无家可归……

她很确定,这两个人就算现在穿着金丝国的衣服,就算她从前从未在大草原见过他们,但是他们就是芍药族人……

这四年,她也收过他们的信,也跟着苏犰安去过他们所谓的住处远远的看到过他们,可是……那些都远远的比不上能叫她面对面的看见他们来得更为直观和真切,直观他们是否还好,真切的感受到彼此之间的感情。

时隔四年,她……第一次重新见到了族人,又重新从族人的口中听到自己被称作“族长”。

族人啊族人,族长啊族长……

没有想到四年一晃而过,也没有想到,原来苦苦念了四年的人会以这四年最后一个生辰礼物的方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