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十皇弟,才五岁。他刚刚回宫里来,同样的不受重视,同样的被各种轻慢。
但他似乎与自己不同。自己会愤怒,会不甘,会记仇。而十皇弟,被欺负了也是清高傲慢的模样,恍若不会因为这种事而有恼怒情绪。
曾经他以为,自己和十皇弟是同一种人,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他的错觉。
父皇催促十皇弟上前跪拜磕头。十皇弟才五岁,明明是奶声奶气的,但语气却是强硬,他拒绝道:“我不跪。”
短短三个字,父皇对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更是荡然无存,直接勃然大怒:“孽子!你竟敢忤逆。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那小小的孩童倔强,不仅不跪,还老气横秋地说道:“我这膝盖,只跪天地日月,君主父母。给剑下跪磕头,就是对它俯首称臣。若这剑真的有灵,又怎会选一个毫无气节的人做主人呢!”
那稚嫩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言论很是大逆不道,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震撼感觉。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感觉不是耳目一新,而是敢于与皇权对抗的勇气。
那一天,十皇弟愣是不肯跪,任父皇如何呵责谩骂。他的倔强让每个兄弟都很惊讶。
过后,父皇责令他搬去最偏僻的冷殿居住。
很明显的啊,十皇弟因为忤逆,待遇比如今更加不如了。以后,下人们也会随意欺辱他的。
在这皇宫里,情况就是如此。下人们会见风使舵,不受宠的主子,会过的比体面的奴才都不如。馊饭冷菜,以后就会常相伴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因为他已经过了几年这样的日子了。
十皇弟去了冷殿后,他以为十皇弟的人生就如此了。谁知后来……
不出几年,他在冷殿里无师学会了疾风指,被赞是天赋过人。因为这事儿,父皇赦免了他,允许他回皇子所里居住。
而被赦免当天,十皇弟独自跑到了太庙里。后来……逸龙剑就归他所有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是又哭又笑。
笑他们这些落魄皇子竟然还有出头之日,哭这个人竟然不是他。
那些遥远的往事涌上心头,宛如一口梗在喉间的老血,吐不出去也咽不下来,最终全部转化成了嫉妒和仇恨。
“杀了他!”宁王双目血红,爆喝道:“谁能杀了他,官升三阶,赏银万两!”
都说财能通神。听到这等高利诱惑,士兵们化生身贪财的恶鬼,恨不得将豫王的脑袋砍下来,作为自己的踏脚石。
利最动人,这些士兵哪还顾及什么是非对错。
眼下也已经不是成王败寇,而是成王败亡!烨麟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再手下留情了。
他持着逸龙剑大杀四方,身旁的尸体逐渐筑高,可后头的人依旧前扑后继。
宁王眼看着御林军一个一个死掉,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修为的差距。
一个修为高强的人,近身搏斗可以轻轻松松杀掉上千个普通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么……
“弓箭手放箭!”宁王疯了。
御书房外的汤杰愣了一下。这一轮箭雨下来,御书房就能被射成刺猬了,三两轮过后就足以毁掉御书房了。
最重要的是,箭矢不长眼容易误伤人。不仅仅是御书房内的御林军,还有宁王自己啊!
宁王见汤杰迟迟没有动静,顿时呵斥他道:“我叫你放箭!放箭!”
汤杰一怔,宁王真的失心疯了吗?连自己的安危也都不顾了,只为了杀了豫王?
打从心底,汤杰是不愿意的。里头的御林军都是他的兵啊!他下令放箭,杀了御林军的同时与自折羽翼有什么区别?
“统领……”旁边的副统领低声提醒着汤杰。
汤杰摆摆手,“不放。把弓箭给我。”
副统领不明就里,但还是解下了弓箭给他。弓箭入了汤杰的手,他利落干脆地挽弓射箭。
箭尖直指,正是豫王。
“咻”!箭矢宛如流星赶月,穿透空气的阻碍,破空而来!
以副统领的眼力,他几乎肯定,凭统领的箭术,这一箭是必中的。
可不知为何,箭矢在即将命中豫王时,陡然偏差了一点点,从他身旁两尺擦过了。
副统领目瞪口呆。汤杰扔下弓,问:“看到了没?就算万箭齐发,也不可能命中豫王的。”
“这是为何?”副统领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因为,烨麟是风属性的修炼者。
气流是会造成箭矢偏差的。再百发百中的弓箭手,一旦气流与之作对,自然也就十箭九空了。
当然,利用风元素影响气流的能力,不是每个风属性修炼者都会的。至少宁王不会。
汤杰看破了原因,只觉得叹为观止。
须知,对高阶修炼者来说,人海战术是无效的。此时就是来再多的御林军,也不可能伤害到豫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豫王一直没有动用能力,只是以剑术在搏斗。一旦豫王开大招,御书房内的御林军就都死绝了。
说难听点,御林军只是在送死而已。偏偏宁王昏了头脑,还不肯罢休。汤杰很心疼,但却不能阻止。
宁王一双眼睛充血,直盯着烨麟。“豫王弟,你真的不愿意交出纳戒吗?你不是一向最爱民如子和心善的么?为了一个纳戒,你竟然向自己的子民举起屠刀?”
爱国爱民,烨麟是有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傻乎乎的去付出自己的性命。
当然,在猎杀者事件之时,他曾经也那么无私过,可以为了国家和百姓牺牲自己。
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一次次被利用,一次次失望和心寒。再到又拥有了格陵,并且成了亲,这样的心思他也就逐渐淡了。
以前没有爱人,他可以把家国百姓放在第一位。而现在,已经不行了。
他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做英雄了。他只想将这一点朱砂痣供在心间,为她化为绕指柔。
格陵说的对,有时候自私一点,也蛮好的。
烨麟微微一笑:“宁王兄你错了。不是我向他们举起屠刀,而是你以高官厚禄蛊惑他们,驱使他们向我的剑锋撞来。我只是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