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烈听到他说有事回来,便诧异地看了眼。

舅舅说有事,那会是什么事,叫他离开镇守的军营而回了京?

要知道,他若是不是父皇召回来的话,算是擅自离营,这罪名可是相当大。

“回来了,进去说!”

冯伯毅说着,看了冯俊一眼,便亲手推着祁烈的轮椅,往书房内走去。

等进了书房,他便直接开口道:“说吧,怎么回事?”

祁烈和冯骏相看了一眼,心下诧异。

那颜诗情的江府不是防守严密吗,外祖父/大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冯伯毅见两人诧异,便道:“方才见你们俩下车时,面色不大好看,定然是发生了什么,说吧,怎么回事?”

两人闻言恍然大悟,他们就说外祖父/大将军,怎么可能会知道?

冯俊突然单膝跪在地上,低头道:“大将军,小的让您失望了。太子他腿上的蚁蛊,不仅复发,且还已经长出了幼蛊。”

他的声音中满满的自责与内疚,可冯伯毅却丝毫没听出来。

他只听到复发,幼蛊这四个字,顿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的面色霎时发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先前不是都好了吗,眼看今年过去,明年下半年就能彻底痊愈站起来吗?”

冯伯毅喃喃自语了几句后,突然面色变得难看起来,看着冯俊的目光充满了不善。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颜诗情不是说都快好了,且烈儿自己也能察觉到。现在怎么会复发,且还这个样子?这些日子来,烈儿都是你在照顾,你是这样照顾的?”

冯伯毅丝毫没有怀疑颜诗情,这要是放在寻常人处,定然会想是不是颜诗情动了手脚才会这样。

他如今也是知道了颜诗情的具体身份,在丁睿的身份曝光之后,他就懂了。

这做外甥女的,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小舅舅,且还是在这陌生的国度里。

那如此一来,便是冯俊这边出了岔子。

“都是小的错,小的医术浅薄,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出了问题。颜神医说,许是药,有人借由小的手,将药改换了,小的察觉不出来。颜神医叫小的将所有药材都送过去,她看看是哪个出了问题。”

始终站在一旁不语,被祁烈称为舅舅的男子,他突然蹲下身来,双手挽起祁烈的裤脚查看。

待看到一场鼓得一粒粒凸起时,眉心紧紧皱在一起。

“可是有感觉?痒或者疼?”

他沙哑得嗓子,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目光如炬地盯着那腿。

“没有,没什么不适!”

祁烈再说完这话后,突然间长大了眼眸,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双膝,又捏下腿肚,一时面色越发的难看。

冯伯毅见状,道:“又没知觉了?”

先前颜诗情替他治疗的时候,还说会好,他也是有了丁点感觉。

现在又没有了,蚁蛊也复发,这说明了什么?

那幕后之人,手腕得多高明,再能在不知不觉间,将药换了,且还变成了催发。

不仅如此,还能让祁烈的腿继续没有知觉。

冯伯毅气得不行,看着跪在地上的冯俊,想发难,但也知道他是真的为了祁烈好,要真的怎么着他,只怕也会让忠心于他们的人心寒。

可就这样揭过去,他心中又不甘。

祁烈看自家外祖父盯着冯俊的眸光变来变去,便对冯俊道:“现在舅舅回来了,我与他说说话。你回去尽快将药整理出来,给颜神医送过去。多跟她学着点,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

冯俊知道他这是在为自己开脱,也明白药材的事耽搁不得,便硬着头皮,低头不敢看冯伯毅父子俩,倒退地走出了书房。

等到书房内只有三个人时,冯伯毅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怒气,看向祁烈甚是没好脸色道:“你也下去吧,这事我和你舅舅商量一下。这几天你在这府上住着,晚上你舅舅进宫,会和皇上说清这些。”

真是气死他了,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关键时差点出了错,这叫他心口的那股气,怎么咽的下去?

祁烈也有很多话想问舅舅,但见外祖父的面色不好,便只得作罢。

“外祖父,今天颜神医给我看过了,她说还有救。现在已经去济世堂开药了,叫我们稍后派人去钱市巷子的谢家小院拿药。这药一副是泡脚,一副是泡澡。具体要怎么做,我都记得。”

“行了,我知道,稍后会派人过去,你先下去吧!”

冯伯毅心头有些烦躁,连带对祁烈也没那么多耐心起来。

主要是他真的有些厌烦了,一次次这样,要不是他女儿的儿子就这么一个,他真的都想撒手不管。

等祁烈出去后,冯伯毅这才坐在太师椅上,背靠着椅背,看着眼前的男子道:“那丫头是个有本事的,你真该去看看!”

男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地笑意:“再有能耐又如何,终究是个女的,更何况还是那人的孩子。”

“你莫要瞧不上她是个女的,她的能耐当真不小。再说据我所知,她也算是命苦,打小就被抛弃的。你那兄弟,心可不是一般的狠。”

“无毒不丈夫,这话我在他身上看得清清楚楚!”

男子低着眼眸,不去看冯伯毅,半晌后又抬头道:“此次那些番外的使者来这里,我觉得有些不简单。不说旁的,就冲着闹得沸沸扬扬的翻译这事,说背后没有人指使是假的。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只要利用得当,一样可以发挥很好的效果。”

冯伯毅见他不愿多说颜诗情的事,便也带过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吗?皇上他比谁都心里清楚。只是那终究是他的儿子,他会略微顾忌一些,也是正常的。”

“难道你不想趁机做点什么?”

“自然是想,皇上这次已经发难了他那一派的人。除了被贬的,其他则是缩着头。”

“那夏府的夏泽,虽说现在是个闲散官,那据可靠消息,还在替那些人做事。怕是这闲散官也只是暂时的,待这风头一过,又官复原位!”

冯伯毅闻言冷冷一笑:“放心吧,这几天那空着的位置就会有人坐上。别说是我们这边不允许,便是皇上那边也是。左都御史分位不低,怎么可能一直空着?再则,他是顾念自己的儿子,但不代表是个傻的,不会拿别人开刀。他多疑,这次叫他怀疑上,那边至少这几年内,是别想太好过。”

男子一想也是这样,那德宣帝现在正值壮年,哪能容得下儿子这边的人不断的壮大的同时,还算计到他的头上去。

颜诗情那暖香阁不说牌匾是他御赐的,就那背后的有他的分成在,这在京城中,是谁都知晓的事。

祁炎这边的人想要借着番外使者的手,要秘方不说,还开口闭口,要是不给就要攻打洪武国。

这不是明着想从他手中抢东西,不给而且还威胁上了!

他是帝王,高高在上,哪能容得下自己的威严被挑战?

冯伯毅看他不语,便又道:“你才回来,皇上那边许是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进宫时,将烈儿的事说一下。”

“嗯!”

男子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当一只脚跨出门槛之时,又听门内的冯伯毅道:“你,当真不想回去?颜诗情那孩子是个不错的,我建议你去看看,丁睿现在就在她那!”

男子脚步一顿,面容有稍许的松动。可那也不过是一眨而过,很快就恢复了。

“不必了,她是谁,与我无关!”

男子扔下这么一句,便抬脚离去。

颜诗情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没要她的命,那还是看在她是丁睿的外甥女的份上。

否则就冲着她爹,他也得将她宰了才是!

叫他去看仇人之女,简直是做梦!

冯伯毅见他这样,忍不住叹息一声。

遥想当年,他在他的对立面,骑在马上那意气风发的气势是那样的令人欣赏。

要不是他是敌国的,他真想将之纳入自己的麾下。

那次的战,他们打了许久,就在他以为要继续僵持下去之时,一切都变了。

他的儿子意外中死了,而他又恰在那是救了奄奄一息的他。

他醒了后,眼底满是浓浓得恨意,并且表示他没有家,没有亲人。

从那时候起,他就成了他的儿子。

虽说他不是很明白,他明明是一军之首,怎么会变得那样狼狈。

但他不愿多说,他也无可奈何,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从此之后,他便带上半边面具,对外宣称,是因随父亲出战,毁了半边脸。

后来他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关于他的事,也知道他会这样,是被他那亲兄弟所害,但他也只能当做不知。

他帮他手握兵权,镇守边关。他则是给了他一个身份,同时也算给了他权利。

两人不过是互相合作,对外是父子关系罢了。

后来颜诗情的身份他也调查清楚了,也明白她是他那兄弟的女儿,但他总觉得颜诗情是不一样的。

她也是被她父亲所害,自幼流落乡间不说,还害了她外祖一家。

且她的母亲,也得不到一丝的善待。

他觉得,这样的颜诗情对她那父亲是没有丝毫的感情,就算有,只怕那也是恨。

既然如此,依照她的聪慧,加上他的本事,也许两人可以合作也说一定。

两人都要报仇,目标是一样的,与其分开各自行动,倒不如一起合作。

再说颜诗情这边还不知道她心中牵挂的人已经出现,她在济世堂中,将药抓好后,让小溪带回家,然后等人来取,便开始专心治病。

“颜神医,救命,求求你救救我娘,求求你了!”

正当颜诗情看好一个病人,将药方递到她手中之时,突然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姑娘,哭哭啼啼,满脸狼狈地跑到她的跟前。

“你这是干什么,没看见我们都排着队吗。要看病,排队去。”

还没等颜诗情开口,已经站在第一位的病人看着那姑娘,很是不悦的训斥。

那姑娘泪流满面,不断地朝那妇人行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完,也不等那妇人回答,转身看向颜诗情,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断地磕得砰砰作响。

“颜神医求求你了,求求你就救我娘。我快她快要死了,流了好多好多血,求求你!”

原本排队中的人还有不满的,见到那姑娘不知疼痛,头磕得那么用力,在听她那话,一时之间,都动了恻隐之心。

“颜神医,要不你就随她去看看吧,我们也不着急。这病都这么久了,不急于一时,还是先救人要紧。”

“是啊颜神医,你去吧,我们不着急,可以等几天。”

他们都知道颜诗情的规矩,除了坐诊那天看病之人,基本上是谁都请不动的。

而她坐诊那天,也绝不会轻易外出。

可眼下看那小姑娘怪可怜的,额头只怕都磕红肿了,可还在磕,听那声音,都让人觉得脑门疼。

颜诗情看着那姑娘,想了想道:“你是哪里的,你刚才说你娘怎么了?你要我去救人,怎么都得将情况与我说说,我这边也好准备点东西。”

小姑娘闻言,面露感激道:“谢谢颜神医,谢谢!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我娘有救了,我娘终于有救了!”

“姑娘,你还没说你娘是怎么回事?”

颜诗情看那小丫头劲自开心,便又重复道:“姑娘,你还没说,你娘到底是怎么了。”

小姑娘回过神来,面色灰白,先是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用极为冷静的声音道:“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女儿,我爹他……”

“打住,现在不是你讲故事的时候,你直接说你娘怎么了就可以。”

要是有时间,颜诗情自然有耐心听人讲故事。可现在听到这话,便直截了当得截住了她的话。

“我爹要打我,我娘护着。结果我娘被我爹踢了一脚,然后倒在地上,头磕到石头上。我娘的头流了好多血,还有,还有就是好像还流了孩子……”

小姑娘说着,浑身瑟瑟发抖。她娘真的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她爹见状趁机跑了,奶奶叫她来请大夫,现在家里也就奶奶一个人在照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