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一的眼神变得灰暗，他看着前方，却也看着过去。
总之，他看着现实以外的诸多事物。
“守护好我的南方，守护好众生的南方，守护住所有净土，用你那从未消散的赤子之心！”
将自己的金甲甚至未来全部传递给了楚京一，现在的屠帅，只剩下最后时光的屠帅，恢复了他本来的模样。
不是壮硕，不是羸弱。
是俊秀，是修直。
总之，他此刻，才是那个拥有将帅之才的文人。
困在生与死界限两百余年的屠帅，从高兴到平淡，到恐惧，到厌烦，到无奈，到麻木。
相比于其他圣人，他从未有过自由。
所以，他一直向往着蜀仙那种大自由。
可他毕竟是一方圣人，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十年前，天子血脉隐没以后，他更得出来。
而后，当年那个孩子自山间滑落，进入了他的视线里。
与此同时，那个放牛的娃儿，也进入了他的视线里。
他要比蜀仙看到晚，却也比蜀仙看的真。
当神官威胁到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时，他瞬间便从南蛮来到了中原。
当着沈君洛的面，杀了霍宗，灭了部分坎水营，甚至等着宗狱拔刀。
为的，就是给楚京一长大的时间以及机会。
可是，时间还是不够。蜀仙确实是个好家长，却不是个好老师。他并没有让楚京一发挥他的潜力。
所以，他把楚京一引来，打算自己教。
这不，在这棋盘之上，这个小卒发挥了强大的“过河”能力。如此，他才算是长大了。
他的前十年，有他掺和了太多太多的故事，也许以后，便不会有了。
因为，已经够了。
屠帅没有再看还在游离状态的楚京一，也没有拔掉身上的割鹿刀，他只是看向场外，看向那个身为客卿的女子。
布泽看着即将离去的屠帅，放开了还在哭泣的薛可可，径自走上台去。
“我在你这里十年了，如果你早些时候也是这般俊秀的样貌，兴许，我就会爱上你。”
布泽微笑说道。
屠帅被这话逗乐了，少有的打趣说道：“现在，也不晚。”
“做梦吧。”布泽惨淡一笑说道。
这并不是回绝，而是真正的手段。
布泽在南蛮十年，虽然作为客卿而居，却自由自在，不问世间任何凡尘杂事，更是没有展现过一丝修行者的功法。
原因在于，这是她答应屠帅的。
可现在，所谓的做梦，就是她织梦者的手段。
屠帅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如此，南方外夷的这位圣人，世间存在二百余年，杀人最多的圣人。
死了。
死的很是安详，很是满意。
对于他来说，选择死很难，
但如果选择了，那便只是一个梦。
梦中。
屠帅，不，是左锋，坐在一片草地上。
身后，一个大汉来到了他的身边。
“对不起。”
左锋看向远方说道。
“这话说的有些迟吧？”大汉微怒道。
“确实，迟了两百多年。”
“那你还说？”大汉问道。
“我只是对杀了你有歉意，对你的行为，没觉得哪里不对。”
“我知道。”
“不生气吗？”左锋忽然回头看着那个大汉说道。
“人都死了，还怎么气。而且，当时我确实不该那么做。”
“想过来世吗？”左锋忽然这样问道。
“来世？如果有的话，我定然还做将军。”
“那我肯定不做你的谋士。”
“你……嗨，算了，没你在身边，我倒是耳根子清净。”
原来，梦境中的那个大汉，就是当初的那位将军。
此刻，他们二人对视，然后大笑起来。
好久了，两百多年了，左锋，没这样笑过了。
那就笑吧，痛快的笑吧，哪怕只是个梦，也笑着继续到永恒吧……
闭眼死去的屠帅，在众人面前渐渐消失，如尘埃一样，渐渐飘散。
薛可可已经停止了哭泣，他只是看着那屠帅最后一丝金甲消散在了空中。
如此，楚京一胜了。
如此，屠帅没了。
布泽看着还在台上游离的楚京一，略带伤感，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便从此刻开始，肩负起了南蛮甚至整个南方的命运，以后，一定会很累吧？
楚京一，你到底能坚持多久呢？
忽然，地面开始了颤抖，整个比武场都在瓦解，布泽看着这个场地，看着楚京一，不敢相信。
她离着楚京一最近，也最能听到现在楚京一说出的那句话：
原来，我不是楚京一。
随后，地面震动消失，楚京一的眼睛不再灰蒙。
他，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