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换裱这事,除了要有耐心,还得动作精准利索。”他低着头,呼吸很浅,动作专注。

侯佳音沉默一会,走过来,撩起了他掉下来的袖子,“你袖子都打湿了。”

何庭羲这才分心看了一眼,袖口果然都被湿了,他皱了下眉,侯佳音已经帮他把袖子重新卷了起来,固定在手肘处。

她的动作很自然,何庭羲的脸色也很自然,他就喜欢她关心他,手下动作一划,就跟剥皮似的,将旧托纸和画幅分离了出来。

侯佳音看得是连呼吸都不敢,就怕呼吸声大了,扰得他把画幅也给撕毁了。

“你也来试试看。”何庭羲转眸看她。

侯佳音立刻摆手,“不!这活看得我心惊肉跳的,我不行。”

“没事,我教你。”他拉过她的身子,将她固定在双臂之间,从身后抱着她,然后拿来一片小铁片,放进她手里,“来,把旧的托纸脚挑开。”

侯佳音接过铁片,看着画,还是不敢下手,“不要啦,我笨手笨脚的,我怕我会毁了这幅画。”

“不会,有我在呢。”

“万一弄坏了呢?”

“我赔。”说着,就往前一顶,把她的手上的铁片压到旧托纸中间,“挑开。”

侯佳音还想说不行,何庭羲已经拉着她的手,把旧脱纸挑开了。

侯佳音惊呼一声,就怕把画作弄坏了。

然而那个男人就跟没这回事一样,呼吸依然均匀平静,用指把画作和托纸分离几分,让她的手拿着一端,自己的手,则轻夹湿软的纸片边缘,小心翼翼将画和纸剥开。

整个过程,慢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

何庭羲感受到她的紧张,轻轻一笑,声音温和,“别怕。”

侯佳音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整个过程,连眼睛都不忍睁了,她就怕这幅罕世名作会悔在自己手中,那跟亲自砸掉一块天价翡翠有什么区别?

片刻后,指尖的画与纸被利落分离,侯佳音的心才算落下来,眼睛慢慢睁开。

“我都说了吧,这不难的,不用那么怕。”他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音色很柔。

侯佳音呼出一口气,“那是因为你很熟悉了,我第一次弄,能不紧张么?”

“多玩两次就好了。”

“玩?你把这当成玩?”侯佳音不敢苟同他的话,这要是不小心损坏了,那就是整个国家的损失啊,比较名画已经很少见了。

“要是把它当成工作,就太无聊了。”他再一次把铁片放进她手中,“来,还有一个角,你自己来挑开。”

那铁片极薄,进了侯佳音掌心里,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被扎伤。

她依然害怕,可何庭羲不容她躲开,控制着她的手到了裱的边缘,让她把湿粘在画作上的托纸角挑开,“轻一点,掌控好力度,不会伤到画幅的。”

侯佳音听着他的话,眨了下眼睛,定心心神来,才慢慢在他的指引下,把托纸跟画幅撕开一些。

成功了!

喜悦的情绪占据她眼底,她笑起来,“成功了。”

何庭羲笑了下,“嗯,剩下的你自己来。”

侯佳音受到他鼓舞,也觉得原本僵硬的肢体轻盈了一些,将黏在画幅上的托纸慢慢撕开,七零八落,一片接一片,缓缓撕下来。

其实做得不够好,手法不娴熟,托纸总断。

但她第一次做,能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不错了,所以何庭羲只好笑着望她,并不出声阻止或打扰。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做着手上的事情。

揭下旧裱。

洗画。

换上名贵上等的新裱。

表情认真,专注。

很快,天色就黑了,这张裱,他们花了整整五个小时一起完成的。

最后一道工序,何庭羲将裱卷起来,想扭头跟侯佳音说完成了,就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颊,薄唇擦过,带着一丝酥酥麻麻的电流。

昏黄的夕阳里,书房内的光线很暗,何庭羲看着侯佳音,性感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侯佳音脸红,低下了头。

何庭羲靠近过来。

侯佳音怕他要在书房里行什么不轨之事,立刻推了他想跑,没想到才走出一步,就被拉了回来,脸颊撞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同样砰砰紊乱,“不行,这可是你爷爷的书房!”

他笑起来,有些促狭地说:“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啊?”她懵,“你刚才不是要?”

“我只是想抱抱你。”用力的手臂箍在她后背上,将她整个人抱紧了。

侯佳音的心跳再一次乱了,下意识笑了起来,“原来,我还以为你要干嘛呢?”

“以为我要干嘛?”他故意问,就是喜欢把她问到害羞为止。

果然,侯佳音的脸红了一下,抬手打他的手臂,“没有。”

他微微一笑,忽然道:“我好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每天都觉得暖暖的,心情很好,喜欢跟你在一起。”

她呆怔,半响后,笑起来,“我也是。”

*

晚饭,何老留几人在府上吃饭。

期间何老依然不怎么跟侯佳音说话,不过饭后临走前,何老让人给侯佳音送来一份礼物,是一块上好玉佩。

何庭羲见了,笑着说:“爷爷肯定很喜欢你。”

“怎么说?”侯佳音不明白,他是怎么凭着一块玉佩,断定何老很青睐她的。

“这块玉佩,是我奶奶当年送给我爷爷的定情信物。”

“……”侯佳音不解,“既然是定情信物,为什么要拿出来送人呢?”

“因为他把你当成未来儿媳啦。”

“这样就是了?”侯佳音觉得很神奇,明明何老也没怎么跟她说过话啊。

何庭羲笑,“是不是都好,反正在我眼里,你是。”

侯佳音脸红,鼓着嘴说:“那可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

“放心吧,这以后会是所有人的想法的。”

“你觉得你家人都会接受我们吗?”虽然现在就考虑这个,有点远了,不过还是想知道。

“会的。”何庭羲没有任何犹豫,回答得很笃定。

“可以前我曾伤过你,你父母心里难道就不怨恨我吗?”想起过去的事情,她多少有些沉默。

何庭羲看了她一会,动作轻柔地牵住她的笑,郑重地说:“这事其实是我当时站不稳,跟你无关,要是以后说起来,我就告诉他们,不是你推的我,是我站不稳。”

她噗呲一笑,“胡说八道。”

“确实是我站不稳。”

“是我推的你。”

“我我站不稳。”

“……”

“好了,就是我站不稳,你别想那么多了,我也从来没怪过你,要是你老记得这事,我也会不开心的。”

“你为什么要不开心?是我推的你,自责的人应该是我……”

“因为你不开心了,我就会不开心,我只希望你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

她微愣,心里很甜。

*

大年三十,除夕。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今年家里添了新成员,侯世军也破格升了个组长,工作终于涨了,高兴得在家里添了几件新家具,也买了一大堆年货。

孙蓝也高兴,侯世军升职了,以后家里就不用在那么紧巴巴了。

来拜年的人也不少。

这天一大早,苏柏言就过来了,带着苏荷,拎着一些礼品上门来,侯佳音已经醒了,在房里看书,听苏柏言来了,赶紧从房间内出来招待他。

苏柏言的手已经不疼了,但仍缠着绷带,说是怕骨头会错位,将手里的年货递给她,“巧克力跟一些饼干,给。”

之前苏柏言就说过,要从国外给她带礼物回来。

侯佳音收过,看了眼袋子里的年货,微笑起来,“真是谢谢,不过我也有礼物给你。”

“什么礼物?”

“你等着。”侯佳音进房间去,把之前在商场给苏柏言买的表从抽屉里找了出来,还有一条3D金龙子宝宝生肖手绳拿出来,表是给苏柏言的,而生肖手绳是送苏荷的,这几年,苏柏言送了自己不少礼物,侯佳音早就想送他们两一人一件礼物了。

“这是什么啊?”苏荷收到那条生肖宝宝手绳,双目亮亮的。

侯佳音摸她的头,“这是送你的礼物呀。”

“真的吗?谢谢佳音姐姐。”苏荷把手绳带在手腕上,高兴得手舞足蹈,“这是一条小龙,我就是属龙的,哥哥,漂不漂亮?”

苏柏言看了一眼,“很漂亮,苏荷,有没有跟姐姐说恭喜发财。”

苏荷立刻说:“佳音姐姐,恭喜发财。”

侯佳音露齿一笑。

在教育方面,苏柏言对苏荷特别有引导性,他虽然只是她哥哥,却跟父亲差不多,对苏荷,是即宠又爱,苏荷有这样的哥哥,也是她的幸福。

“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光看着盒子,苏柏言就知道这块表挺贵。

“你之前送了我那么多东西,我偶尔送你一次,不算贵重。”

“谢谢。”他笑笑,掀开那表盒,表情却变了。

见他表情有异,侯佳音当下就觉得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没事。”苏柏言莞尔,想盖上盒盖。

但侯佳音已经眼疾手快把他手里的盒子抢走,亲自打开,看了一眼,然后脸色一变,阴沉沉地说:“你跟苏荷先在客厅等我一下。”

她进了屋里,侯望心坐在桌子前,对着个红色小圆镜子梳头。

她走过去就把礼盒往她跟前一放,指着里头的空盒子问:“侯望心,我里面的表呢?”

“不知道。”侯望心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不知道?这礼盒我一直放在我衣柜里的抽屉中,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不见?”

“那你问我做什么?”侯望心瞅她一眼,满脸的不高兴,“我每天都不在家里,谁知道你的礼物是被谁偷了?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咱们家,你不个个去问在这找我茬做什么?”

“呵,别装了行吗?马上把手表给我拿出来。”

“我说了我没拿就是没拿,你要不信,你搜吧。”

侯佳音二话不说就把她推开,开始搜她的抽屉,侯望心也不反对,站在身后冷冷看着她搜。

一圈搜下来,无果。

侯佳音的眼睛看回侯望心的脸,“你现在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以前,我还见你有几分清高,现如今是越来越没脸皮了,连东西都开始偷了。”

“你说什么呢?谁偷你的东西了!”侯望心的反应很过激。

侯佳音懒得跟她说话,转了身就走。

侯望心追上来扯住了她的袖子,脸色凶狠,“你说谁偷你东西?你说清楚了在走!”

“怎么回事?”孙蓝从厨房里出来,今天是除夕,她一早就开始在厨房里张罗今晚的团圆饭。

“妈n佳音冤枉我偷她东西!”侯望心立刻告状。

孙蓝恼恨难忍,拿着手里的锅铲就指向侯佳音的鼻子,“你这死丫头,又生事!今天除夕大过年的,你偏偏找你姐姐的晦气,你怎么不去死呢?只要在这里,就搅得我们家犬不宁。”

侯佳音微微眯眼,一点都不怕孙蓝的怒气。

但今儿苏柏言在这做客,她不想跟她吵,转了身就走。

苏柏言在客厅已经听到这些话了,正牵着苏荷走过来,他们这个房子,是一点隔音都没有的。

“怎么了?”苏柏言问面无表情的侯佳音。

侯佳音还没说话,身后的孙蓝已经开始大吵大闹,“她自己不见了东西,就冤枉是她大姐偷的,开玩笑,我望心要什么没有,需要去投她的东西,笑话!”

苏柏言蹙眉,低声对她说:“那个表没有就算了,我不在意,你一片心意,我能感受到。”

侯佳音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抱歉,本来是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可没想到,竟然留了,也算我自己没看好。”

现在死无对证,她也没办法。

“没事。”苏柏言依然笑得温和。

侯佳音说:“这样吧,等回头我们在见一面吧,到时候我在补个礼物。”

苏柏言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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