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去吃韩国烤肉。

餐厅是苏柏言推荐的,他拿着钳子,一边动作优雅地烤肉,一边与他们说说笑笑。

不到半小时,陆七七也喜欢苏柏言的性子了,她忍不住对林依说:“我觉得,苏柏言的性格好好,很好相处。”

林依喝了口冰镇梅汁,“是的,他很平易近人,对每个人都很体贴。”

“还很有修养。”陆七七断论。

林依点头,这些优点是所有遇见他的人都承认,当初佳音心动于他,也是因为他的温柔,让人身心都感到暖洋洋的,就像黑暗中一抹曙光,让人不由自主就贪恋沉沦。

侯佳音倒是吃得比较安静,偶尔苏柏言问她问题,她就回答。

“你的店最近怎么样?生意好吗?”苏柏言翻着铁板上的雪花牛肉,问她。

“还行。”

“是卖女装的吗?”

“男女装都有。”

他点点头,嗓音里有几分斟酌,“那我能买几件吗?”

他想照顾她的生意。

侯佳音闻言,哭笑不得,“你不用特意关照我的生意,我们的店真的蛮好的。”

她没说谎,苏慎设计出来的衣服反响都不错,虽然还没挣到大钱,但维持工厂的运行还是可以的。

“没有特意关照你,我是真的想买衣服,刚回国,不知道去哪里买。”

“……”侯佳音蹙眉,喝了口啤酒,他从小到大都在国内生活,才去了美国一年,怎么可能不懂去哪里买衣服,只是想说得婉转一点,让她接受得心安理得一点罢了。

想了想,她道:“你要是真想买,上我们的官网去买吧。”

“好,那你把网址发短信给我。”

侯佳音于是低下头,将网址编辑成短信发给他,算了,他想买就买吧,不过她还是补充了一句:“网址我已经发给你了,你回头看看,要是没看到喜欢的,不买也是可以的。”

“好。”苏柏言眼底漾出薄薄的笑意,将铁板上烤好的五花肉用夹子夹起来,分给了几个女孩。

这种被人照顾的美好体验,就像爸爸宠女儿一样。

侯佳音看着他的动作,想起之前在美国,姜律师写的那段对答,里面就有提到苏柏言的家庭,好像他父母对他极其冷漠,他很小的时候就不能跟他们同住,是在极缺乏亲情的家庭下长大的孩子。

或许他对人那么好,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反应,因为从小被漠视,渴望得到关注,关爱,导致他长成了这样一个毫无缺点的完美性格,也叫讨好型人格。

一般那种家庭长大的孩子,不外乎两种性格,一种无情型人格,一种是讨好型的,他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接受的教育都是极好的,所以没走向无情型人格,而是走向了讨好。

侯佳音默默看着他,忽然想到侯望心,侯望心就是无情型反社会人格,认为全世界都该死,只有她是最好的,最完美的,对自己做过的错事从来没有羞愧之心,只懂掠夺。

忽然,林依的电话响了,是慕渊打来的,林依笑着说:“我们跟苏柏言在外面吃饭。”

那端的慕渊沉默了一瞬,看着面前闭紧的治疗室大门,问道:“你们在哪?”

林依说了地点。

慕渊说:“等下去找你。”

“好。”林依笑着,挂断了电话。

*

治疗室里。

灯光柔和安宁。

何庭羲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神情深黯寡淡,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怀疑,我有臆想。”

对面坐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目光温和平静,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最近服了药,觉得情绪怎么样?”

“不见到她就还好,要是见到了,情绪波动就会变大,会胡思乱想。”

心里医生点点头,在评估板上做记录,“最近睡眠如何?”

他摇头,“彻夜不眠。”

“那之前她在你身边的时候呢?”

“睡得着。”何庭羲看着眼前已经冷却的碧螺春,慢慢的倾诉,“只要见到别的男人靠近她,我就会感到暴怒,我觉得我心里不正常。”

他顿了顿,又道:“她也不喜欢我这样。”

“感到很严重的患得患失?”心理医生观察着他,脸上是一种让人放松的亲和力。

“经常。”何庭羲简单的回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会这样的?”

何庭羲低眉,“只要她的初恋出现,我都会这样。”

每次苏柏言出现,他都会狂躁不安,无法平静,一开始,他觉得只是在意,可随着侯佳音的抗拒,他觉得自己,或许才是有问题的那一个。

“可能是你太在乎她了。”心理医生声音缓慢平和。

何庭羲疲惫的垂下眼,“我觉得我有问题,如果长久下去,我怕她会离我而去。”

想到这个结局,他就害怕得彻夜失眠,他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克制不住,焦躁不安。

“最近工作怎么样?”心理医生记着板子,继续问。

何庭羲道:“忙。”

“在工作的时候,也会想她的事情?”

“嗯,空闲时就想,无法克制一样的一直想下去,幻想她在跟别人恩爱,然后会更加愤怒。”

“人在看到一些事情后展开联想是正常的,这是高级思维的产物,不是异常,你别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暗示久了,你就会相信那是真的。”

何庭羲许久没有说话。

心理医生也没动,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等待他再次开口。

“我前两天,见了她一面。”他眼神黯淡,“见到她,想亲她,抱她,但是我知道她不喜欢我用强的,于是我克制自己,但她让我留下来,我怕又会像上次一样,闹不愉快,让她嫌恶我,所以我就先走了,有时候,我觉得我确实是个疯子。”

“见到喜欢的人,想亲亲她,抱抱她,这是正常反应,不是臆想。”

“不,不是这种简单的亲亲抱抱,我想……”他没说出心里那个变态的想法,只道:“我甚至想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去,不让她跟他见面。”

“你在害怕什么?”

“她的初恋,他很完美,以前,她曾经因为他拒绝我。或许,她更爱的人是他,而我只是个控制不了自己情绪行为的疯子,如果她知道我这样……”他似乎感到痛苦,微微闭上眼睛,声音嘶哑,“她也许会彻底离开我,跟她的初恋在一起。”

“你跟她说过这个问题吗?”

“说过,我说过我不喜欢她跟他见面,我吃醋。”严重的,克制不住的吃醋,甚至想砸掉整个家里东西的那种暴怒程度……

“她还是去了?”

“她有告诉我原因,但我心里无法相信,我觉得她肯定是在骗我,只要是关于那个人,我都会坐立不安。”他闭着眼,痛苦的情绪,始终萦绕在心头,从苏柏言回来到现在他几乎没闭过眼睛,他总会幻想,侯佳音跟苏柏言快乐的在一起,继而被那些幻想出来的画面折磨得痛苦不堪。

“何先生,你心里的这些臆想,只是针对她一个人的,这证明你不是真正的臆想症,只是太在乎她罢了,但是你情绪不稳,睡眠糟糕,所以我会给你开一些药物,让你缓解神经的兴奋,多去运动一下,转移心情……”

何庭羲点头,略一思索,问:“我能好么?”

心理医生想了想,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带她一起来看看我?”

何庭羲没说话。

心里医生知道他不愿意,便没有继续追问,只淡淡道:“那么,我们开始今天的治疗吧。”

*

治疗结束,何庭羲走出办公室,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漠然。

慕渊站起来问他:“怎么样?”

“还是那样。”何庭羲声音平缓,“走吧,去吃饭。”

“庭羲。”他走了几步,慕渊忽然开口。

何庭羲侧目。

慕渊想了想,还是开口,“侯佳音跟林依她们,现在在外面跟苏柏言一起吃饭。”

何庭羲眉心一凛,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波动起来,寒着俊脸问:“在哪里?”

慕渊说了地址,“一家韩国烤肉店。”

他的表情完全冷了,甚至含着几分嘲弄阴鸷。

*

吃完烤肉,一群人从店里出来,苏柏言去地下停车库取车,林依要跟去慕渊见面,就先走了。

侯佳音跟陆七七两人站在烤肉店门口。

她看着腕表上的时间,想着下午有空,要过去工厂一趟。

随意的抬眸,马路的对面的车里,竟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何庭羲。

侯佳音震了一下,定睛。

马路对面那辆车里,真的是何庭羲,那双黑色眼眸盯在自己身上,冷漠,探究。

侯佳音见他没下车的打算,想了想,迈步过去。

到了他车前,她笑笑,主动打招呼,“这么巧,你来这里办事吗?”

何庭羲的眼眸望着她,漆黑得深不见底,就像……又恨又怨?

又恨又怨?

侯佳音心里咯噔一声,看定他的脸孔,他精神疲惫,就像生过病了一样,脸庞清减了整整一圈。

“你是不是生病了?”她问。

何庭羲依然只是看着她,双目深深,不说话。

侯佳音等了一会,他还是不说话,她都有点尴尬了,心里叹了口气,失落道:“算了,不想理我就算了,我走了。”

他闻言,眼底的情绪一动,侯佳音已经走了,穿过马路,回到原来的位置站着。

陆七七跟她说话,她回答了两句,眼睛还是时不时看着马路对面的车。

何庭羲到底来这干嘛?即不说话,也不走的,把车停在马路对面是什么意思?

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她就那么望着他,并不转开目光。

何庭羲启动了汽车。

可是开出十米后,车又停了,他忽然从车上下来,看着侯佳音的方向,面无表情甩上了车门。

侯佳音忽然就觉得他是来找自己的。

果然,他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绞着,侯佳音不由自主的上前了一步,似乎想迎着他走过去。

“笛——!”一声刺耳车笛声响起,一辆白色保时捷落下车窗来,露出了苏柏言那张温柔俊美的脸庞,“可以走了。”

这话他是对侯佳音跟陆七七说的。

侯佳音听完,没管,扭回头去看马路对面的何庭羲,他已经停下脚步来,眼中是烈焰一般强盛的恨意,随后冷笑一声,回到车里去,扬长而去……

侯佳音站在原地,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失望得不行。

*

侯佳音从工厂回来,已是深夜。

她坐电梯上楼,从包里取出钥匙,过道上的灯坏了,她看了一眼,低头,发现自己家门口竟然坐着一个人,好像喝醉了,意识迷迷糊糊地靠在她家的门板上。

侯佳音蹲下身子去,在黑暗中看清那个男人的脸部轮廓后,眉心皱了一下,“何庭羲。”

她叫他,而他没有反应。

“怎么醉成这样了?”她推他。

何庭羲没有反应。

侯佳音只好开门扶他进去,毕竟是个188的高个男人,侯佳音扶他还是有些吃力的,勉强将他拖进卧室里,她将他衣领上的领带解开,想让他舒服一点。

“醉成这样。”侯佳音叹气,“我去给你拿毛巾擦下脸。”

说完,刚起身,手就被拉住了。

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进了他怀里,被他禁锢在床上,不能动弹。

橘黄的灯光下,他眯着眼眸望他,双目黑沉得可怕。

侯佳音愣了一下,惊呼道:“你装醉?”

“不装你会让我进来?”

“……”

“跟苏柏言出去玩到现在?可开心?”他从七点在她门口,等到了现在,从下午坐上苏柏言的车,到现在才回来,这中间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简直怒火中烧,分开她的腿,就想用强的。

“你干什么?”侯佳音胡乱挣扎,每次见面都是这样,真的是神经病!她震怒,动手推他,“你有病是不是?每次见我,都这样对我,我又不是你的充气娃娃,想上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