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次下针，没有办法救活雪芳，那么他会守着她一辈子——他不会再独活于世。
“请皇上将平放在床榻上。”
那年轻的太医似乎也能感觉得到皇甫砚的心思，原是干净的额头上落下滴滴汗水，他下针只有三分把握，可是看见如今太医院的太医们个个束手无策，他这三分，或许是挽救皇后娘娘性命和整个太医院性命甚至是心系皇后娘娘的皇上的性命最后的法宝了。
那年轻的太医握住自己颤抖的手，稳稳地下了一针。
见他金针入穴，跪在一旁的太医们的心都提起来，那可是死穴啊！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因为他们连一分救活皇后娘娘的把握都没有。
眼见着那年轻太医脸上的汗水越多了，雪芳身上的金针也更多了，太医将最后一枚金针刺入雪芳的穴道，连连退了几步，瘫坐在了地上。
“如何？！”
皇甫砚急忙问那瘫坐在地上的太医。
难道是施针出了岔子？
太医轻声喘着气，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对皇甫砚说：“皇上，微臣已经为娘娘施针封穴。
如今微臣需要去准备止血散的药材。”
“好！
你即刻去！”
皇甫砚大掌一挥，扬声道：“只要是你要的东西，不必来询问朕，拿来即可！”
皇甫砚说完，又想了想，说：“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商信。”
那年轻的太医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跪在一旁说：“微臣要的药材，太医院尚未存有，需要现采，微臣斗胆请皇上赐微臣一队大内侍卫随微臣去采药。”
在殿中的众人都已经大变脸色，商信竟然敢提这样的要求！
大内侍卫是保护皇家安全的，除非皇帝出巡，否则一般不会派出大内的侍卫，哪里想到商信一人就提出要一队的大内侍卫去帮他采药。
可是皇甫砚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立刻说：“学风，你带领一队人随商太医去采药！”
“是！”
众人听见寂静的大殿中骤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有些人不知道这声音是谁的，有些年纪长一些的太医一惊，这岂不是皇上的贴身暗卫？
皇上竟然派出了自己的贴身暗卫去随商信采药！
“速去速回！”
皇甫砚定定地看着商信，眼里是满满的信任，甚至……还有一些哀求。
他心爱的女人的性命，就系在了他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十分脆弱的太医身上。
商信退出大殿，殿外已经有十五名暗卫整装待发。
“请诸位随我走一趟！”
商信也并不多言，领着众人骑了马，即刻奔赴他要采药的地点。
商信一边努力克制着骑马的不适，一边在心中暗暗央求着太阳不要下山太早……“你们都退下吧。”
殿中，皇甫淡淡地对跪了一地的太医们说。
他们在这里也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不过是妨碍了他和雪芳单独相处，所以他便谴退了这些人。
大殿内，顷刻退去了所有的人，只剩下皇甫砚和雪芳在一起。
皇甫砚怜惜地看着雪芳苍白的脸，还有她紧闭的眼，微微皱起的柳眉，她像是一只没有生命的布偶娃娃，只留下一个空壳。
皇甫砚想象不到日后没有她的日子，自己该如何过下去。
如果这一次失去了她，如果失去了她……第九十三章皇甫砚的脑海中回想起一幕幕与雪芳相处的场景，有她的笑，有她的泪，又她的嗔怒，有她的痴傻。
原是活生生的一个可人儿，如今却只能静静地躺在这里，等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芳儿，你要醒来，你一定要醒来！”
他眼中已经盛满了泪水，他想拥抱她，他想抚摸她，却不能，她的身上一枚枚金针，是护着她的心脉，护着他深爱的她。
商信带着人一连跑了好几座山，将药都采齐，匆匆带着一队疲累不堪的暗卫赶回皇宫。
那些药材或是至毒之物，或是长在高悬的崖壁上，或是活在难以到达的涧底，或是静静在深山的某块石头边。
找齐这些药材，花费了暗卫们不少气力，甚至还有几人已经中毒、摔伤。
赶回皇宫的时候，太阳未曾落山，商信一边想着自己师父留下的那残缺的医术上的法子，一边努力地把药材都准备好，几斤几两，他克制住自己不能慌乱，却始终想不齐全。
“商太医，你准备得如何了？”
之前在大殿中回话的那个老头子走了过来，眉头紧锁地看着商信年轻的脸上布满了焦急。
“张太医。”
商信恭恭敬敬地跟那人打了招呼，说：“晚辈实在是想不起师父所书之方，如今虽寻得所需药材，但却……”
那张老头走过来一看，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原是见他金针之法已经有了些许猜测，现在见了他准备的药材，已经是明白了他的法子。
“你可是从巫溪先生处学的医？”
张老头问。
“正是！
张太医认识家师？”
商信大喜。
“年少时曾受巫溪先生指点，否则也不得进宫，得太医院医首一职。”
张老头摸摸自己的胡子，仿佛想到当年巫溪先生在他家居住的半月，一直在日常事件中指点他的医术。
“你这法子，是巫溪先生当初为了救治禅玉娘子所想的法子罢？”
张老头试探着问。
“正是！
家师倾尽毕生心血，写下此方，但是……但是师姐为等师父采集到药材，就已经仙去。
师父伤心欲绝，方子也被他不经意打翻烛台而烧毁了。
师父他老人家……也葬身火海……我如今的法子，不过是凭借多年前的回忆想的，如今有些药的剂量已经想不好了，晚辈……”
商信焦急，却无可奈何。
“不如让我看看？
你是哪些药材不晓得剂量？”
张老头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些药材问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和这个……”
商信指了指一些，说：“这些都已经记不清了。”
“这个，四两……这个……一两……这个……半钱……”
张老头看着那些药材，闭着眼睛想了好久，终于缓缓地开口，但是最后一种药材究竟如何配置，他却说不出来。
“这……前辈知道这方子？”
见张老头指出了剂量，商信不禁得有此一问。
“当年禅玉娘子和巫溪先生借住我家，巫溪先生便是如此日日为禅玉娘子调配药材，我纵然愚钝，却也记得几分。”
张老头摸摸自己的胡子，却有些惋惜地说：“只可惜，这最后一味山毒蛛，不知道如何下量！”
两人正是无奈焦急的时候，皇甫砚又派人来催。
来人正是皇甫砚身边跟着的学风。
“商太医可是准备好了？”
学风问。
“这……”
商信和张太医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学风的脸色也严肃起来，见两位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模样，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难道到这样最后的关头，竟然还要出岔子吗？
“最后一味药材，不知道如何剂量。”
商信觉得有些丢人，可是却还是很无奈地说了出来。
“山毒蛛？”
学风看了一眼，药材都已经分配好，唯独山毒蛛好好的没有动过。
“正是……”
商信说。
学风叹了一口气，眉头深皱，忽然又自言自语道：“血鱼三两，极冬四钱，王风半钱……山毒蛛一钱。”
“学风侍卫如何得知？！”
商信脸色大变，抓住了学风的胳膊问。
“呵呵……我进宫当暗卫之前，曾经跟村子里的老大夫学过一点医术，他老人家一天到晚闲着就会念叨这个。”
学风有些尴尬，这是他唯一记得山毒蛛的用法。
“真的！”
商信喜形于色，立刻准备好了药材熬制，更是激动地说：“学风侍卫所见的，应是我师父巫溪先生！”
“巫溪先生？！就是那个隐藏在深山中的神医？！”
学风也深为惊讶，没有想到他的村子里竟然曾经住过世间闻名的神医。
“是！师父当年为了解师姐身上的毒，走遍了山川，只为寻来种种药材，可是最后方子定下的时候，师姐却没有等到师父的解药，已经仙去。
师父他……也跟着走了……”
商信想起来还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悲恸。
巫溪先生晚年得女，妻子难产而去，他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女儿禅玉身上，原先是想培养女儿做自己的接班人，哪里想到女儿的梦想是闯荡江湖，做一名侠女。
于是巫溪先生就将女儿送去自己的老友处学习武功，禅玉一出师就为江湖除了不少害人之人，得了“禅玉娘子”这么一个称号。
正是禅玉娘子意气风发的时候，忽然在一次对战中中了暗器，血流不止，巫溪先生大惊，为女儿用金针封住穴道，止血，但是却发现女儿所中之毒他无药可解。
巫溪先生为了救自己的女儿禅玉娘子，所以带着女儿四处寻药，千万遍写方，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收留了商信这个孤儿做自己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