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烽从山阳搜到山阴的时候,菲尔德和那名医生正托着张浪从一个隐秘的山洞里爬出来。
医生回头问道:“我看,还是叫救护车吧!他,他应该……”
他本想说,张浪应该撑得下去。但是当他回过头,忽然看到后面张浪毫无血色的面庞时,他就知道,等救护车赶来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就不说话了。
一辆车从远处快速驶来,菲尔德忽然疯了一样的扑过去,右手拿着枪,站在大路中央,挡住汽车的去路。
汽车停了下来,司机抱着头连连求饶。
菲尔德道:“滚!”
司机跑开,菲尔德又用枪指着医生道:“快上来!”
医生背着张浪上了车。菲尔德咬牙忍痛,将后腰靠在靠背上,一脚油门踩下去,向着县城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李烽听到车声,急忙跑了过来。他正看到一名医生将张浪放在车上。
他大声吼道:“菲尔德,你给我站住!”
菲尔德哪里敢停,他用手枪虚打几枪,驾驶汽车快速掠过,径往前奔。
李烽和大凤在后面拼命的追,菲尔德驾驶着汽车在前面疯狂的跑。很快,汽车驶入县城,菲尔德横穿一条街道时,被交警发现。
交警大声呼喊着让他停下,菲尔德根本不理。
这时,一名交警忽然开车挡在菲尔德面前,菲尔德探出头来,沉声道:“我儿子受了重伤,麻烦你们行个方便!”
交警探过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后座上一名医生正按住一名年轻人的心口,车厢里血流了出来,染红一片。
交警急忙让开,他对菲尔德说道:“我们帮你开路,不要着急!”
警报声响起,红蓝交替的警灯闪烁在繁忙的大街上。人们纷纷向菲尔德看来,当他们听到交警用大喇叭喊着:“急救让道,急救让道”时,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
道路宽敞而自由,像是通往天国的道路。
在这一刻,心如死灰的菲尔德忽然间流下泪了。
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流泪了。
这个变态,这个杀人狂魔,这个从来就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活该千刀万剐的混蛋,在这一刻,竟然流下了眼泪!
医生一声不吭的按住张浪的心口,口中不停的安慰道:“没关系,再坚持一下就到了,再坚持一下就到了!你会没事的。”
这些话在菲尔德耳中听来,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刺耳。
他想起来第一次遇到张浪时的情景,想起来那个脸上带着稚嫩面庞的孩子走到自己面前——那时,自己才刚刚用一块板砖解决掉一个流浪的乞丐,只因为他听人说这个乞丐实际上是个很有钱的人,而自己身无分文,居然还给了他五块钱。
那时候,菲尔德第一眼看到张浪他就明白,这是一个生无可恋、无所谓生无所谓死的孩子。
虽然年龄、际遇、过往都不同,但是他从张浪的目光中看到了属于一类人共有的特质:我们都是求天无路告地无门,在自己的故乡无处可去的流浪者。
按照以往的调性,这个孩子多半会跟着自己,漫无目的的走过一条街,毫无意义的走过另一条街。
然后,菲尔德无聊的拿起刀,帮这个可怜的没有了生活气息的孩子解脱。
但是,那天出乎菲尔德意料的是,这个无所谓生死的孩子走到自己面前,看了看地面上血流一地的乞丐,淡淡的问了一句:“你能帮我杀个人吗……”
交警车队越来越快,两岸的人群如电光火石、如白驹过隙,如同时空隧道中闪过的一幕幕流年景象。
警报声呼喊着,警灯闪烁着,不管大车小车,不管大人孝,全都在第一时间往两侧退去。
在给菲尔德,在给张浪,在给这两个杀人狂魔让路,让出一条求生的道理!
真是可笑啊!菲尔德忽然笑了起来,尽管他的眼眶中含着泪水,可这还是没能挡住他的笑容。
一群畜生,一群虫子,竟然在给我让路!你们知不知道,我是想要杀光你们,一个不留的。
后腰上的伤口越来越疼,血从伤口中流了出来,与张浪的鲜血汇成一处,交融,汇合,然后融合成一团……
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了,菲尔德抬手擦了擦眼睛。
然而,就在他抬手间,车子忽然不受控制的向一旁冲去。
咚!
汽车重重的撞在大陆中央的栏杆上,拖出去十几米远才停下。
医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张浪身前,这才没使他撞到前面的座椅上。
等他回过头去看菲尔德时,他却已经昏迷不醒了。
交警队快速的围了过来,众人合力将菲尔德和张浪抱下车。
叮当!
一张诡异的微笑着的面具掉在地上,被众人的脚步踩得粉碎。
二人被转移到交警的车上,医生看了看张浪,又看了看菲尔德,说道:“二人都是刀伤,失血过多,请联系医院急救!”
立刻有人联系到县城医院,交警车队继续向前,前方几百米外就有车开路呼喊。
“急救让道!急救让道!急救让道!……”
急救让道,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在菲尔德的脑海中不断的闪来闪去。他挣扎着爬起来,看了看身旁的张浪。
还有呼吸,还好,还好……
人,最终是被安全的送到了医院。
医院的急诊室外,乡村医生长长吐了口气,他心里清楚,按照现在的情况而言,命是暂且保住了。不仅是自己的,自己家人的,还有那两个杀人犯的。
几名交警走了过来,对他握了握手,说道:“谢谢你啊!你救了两个人。”
医生茫然的站在原地,他长长的叹息一声,随后说道:“我有句话要对你说,他们两个,他们是……”
医生伸手掏了掏口袋,这时,他赫然发现在自己的口袋里有一枚子弹。
他不用枪,口袋里也没有子弹。
这时,他忽然想起来,那个腰间别着面具的男人,在被抬到交警车上的时候,曾经悄悄的伸进了他的口袋,在他口袋里放了件什么东西。
真是人渣啊!
医生的脸顿时黑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救他们。或许,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该一把捏住他们二人的心口,当场将他们杀死。
就算已经得救了,他还是要用子弹威胁自己,不让自己把他们的身份说出去。
这人,竟然没有一点良心吗?
“医生,你刚刚说什么?他们是什么?”
乡村医生摇了摇头,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右手在口袋里死死的握住那枚子弹,说道:“他们是重伤布,应该多加注意。”
随后,他走了出去,走向了这个刚刚如梦幻现在又突然无比真实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