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婧宁放下书,将孩子抱着下了楼,一边走一边哄着,“乖,娘亲带你去花园里瞧花花,看狗狗。”

一岁大的孩子什么也不懂,贴着母亲便觉得有了全世界,睁着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瞧着外界的一切。

才一看见家中养的那只斑点狗,孩子就咯咯的笑了起来,似小太阳般,笑容灿烂。

她没长全牙齿的嘴巴大张着,结结巴巴的指着斑点狗道:“多哥!”

顾婧宁噗嗤笑了,为她擦了擦口水,“不是多哥,是小狗!”

孩子板起了小脸,执拗道:“多哥!”

顾婧宁没了法子,轻轻叹了口气,“你说多哥,便是多哥吧。”

孩子这才重又高兴了起来,注意力不在狗身上,而是扶着她的肩膀,大声嚷了一声,“爹地!”

她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家中都请的华人仆役,平日里多用国语交谈,只是左邻右舍都是美国人,又身处美国这样的大环境下,孩子免不了的将英文当做了母语。

听她叫爹地,顾婧宁的目光微凝,短暂的失神以后,她轻抚着孩子柔嫩的面颊,低声的纠正,“不是爹地。”

孩子懵懂的望着她,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口型咿咿呀呀的学着。

正是秋日,午后的阳光照着街道两侧林立的梧桐树,光从叶片的缝隙间碎碎的投了一地斑驳。

那金黄色铺天盖地,不光是树上,地上也堆满了,她轻轻的踩过去,那叶片枝梗支离破碎的声音如秋日的歌谣,带着暖融融的光,为异国的秋天蒙上了一抹柔光。

顾婧宁将孩子放下,弯着身子,手指轻轻点在她的唇上,耐心的教授着,“娘亲,叫我娘亲。”

纵是她离别了故土,也终于改不去她血脉中流淌的本质,在异国他乡,唯有这故国的语言,成了唯一的温存。

孩子乖极了,随着她的指导,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娘亲......”

顾婧宁听的一愣。

她竟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生怕叫人看见了,急忙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珠,将孩子一把抱在怀中,埋在她肩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娘亲在。”

…………

一年复一年,历了几回春秋,渐渐的,又已经到了顾婧宁来美国的第四年。

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熟悉,不惯到适应,这期间经历了许许多多的困难与改变,但她都克服了。

顾婧宁有时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本就是个美国人,而那些过去的事情,不过是前世一场梦,实则从未发生过。

只有午夜梦回,她才会从梦中惊醒,孤独的想着从前的一切。

这四年间,她刻苦读医,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投掷在书里,唯有这样,那心底深处的伤口才能结痂。

下午便是毕业典礼,可她现在便要处理手续,下午,恐怕离开美国了。

顾婧宁走在熟悉的校园里,她与这里的人除却外貌特征,便毫无差别。

裸色的洋装衬得她身姿盈盈,礼帽下露出的一双明眸神采奕奕,顾盼生辉,那独特的东方女性魅力,引的不少绅士为她驻足,恨不得上前行一道拥抱礼才算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