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属院门口，两人就被拦住了。
毕竟是公家大院，不好随意硬闯，加上看门的保安大爷又和颜悦色，吴良在递上一根烟却拒而不收之后，就没有故意使人为难，而是带着牛大壮站在大门口耐心等待。
三九腊月，寒风飘雪中一剑西来的寻仇之旅，竟然就以两人的双脚跺地取暖为开端，牛大壮很是狗腿的适时谏言道：“吴老师，要不我回去一趟把车开来？大冷天的，咱在这里干站着也不是回事。”
尽管两人的关系一变再变，可牛大壮对吴良却始终沿用最初的称呼吴老师，偶尔还会真情流露的喊一声吴哥。毕竟关系的远近亲疏，从来都不在称呼，而是体现在平日里的细枝末节之上。
吴良摆摆手，随口说了句“不用。”转头又和看门的刘大爷继续聊了起来。
关于此行目的，吴良不仅没有作任何掩饰，反而大大方方得说了出来，如同邻里闲聊一般从容。
可刘老头却越听越是心惊。如今百里香红红火火，整个县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知跟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百里香老板，刘老头下意识有点心虚。
“幸好是个好说话的...”
随着时间越聊越久，刘老头才渐渐放下心来，对吴良不由得又高看了几分。年纪轻轻又声势正隆，一般人早该飘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恨不能出入坐车，左右恶奴美女相伴，可吴良自登门之后，却始终不愠不火，就连被拒之门外后，都还能和自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保安有说有笑，单凭这份修养，便已然远超寻常。
“冒昧问一句，听您口音，不是咱竹阳本地人吧？”
“大爷好耳力...”随口恭维了两句，吴良点头道：“我是从省里来的公派大学生，现在在西关村小学任教。”
“原来是大学生！”刘老头虽然只是个保安，可既然能在这县城里关系最为复杂的大院门口站了二十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他怎能不会，老头满脸堆笑道：“怪不得一打眼，我就觉得您气质不一般。”
吴良温润一笑，“大爷，我也问您个问题呗。这个孙姑娘的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让人随意出入，是因为自身职责所在，可要是继续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就只能说刘老头他自己不会做人了。没有犹豫，刘老头也清楚吴良问得是什么，答道：“这家人我知道，姑娘她妈是县里一个普普通通的科室主任，姑娘她爸呢，因为受不了她妈早就离婚了。母女俩都没啥本事，可脾气却都挺冲，在院里的人缘不太好...”
轻轻松松就探清了对方的老底，吴良心里仅有的一点点顾虑也就消失不见了。从兜里掏出烟，整盒都塞到了刘老头手里，吴良不容拒绝道：“成，我知道了。劳您在外边陪我聊了半天，回头您一定得到店里一趟，换我陪您好好喝上一顿！”
刘老头手边往外推，嘴上一边连说不用，就在两人互相客气的时候，一辆半旧不新的小轿车敲开到了大院门口。
“牛大壮？”驾驶侧车窗摇下，一个姑娘的头探了出来，看清楚人之后满脸嫌弃道：“你还来这干什么，不是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跟你不合适！”
这...是正主回来了？
吴良带着好奇看了过去，姑娘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脸上带着一点淡妆，假如仔细看，还能勉强品出点宜笑宜嗔的青春妩媚感，怪不得那么短时间内就差点把牛大壮的魂给勾了过去。
出门时，牛大壮气壮胆粗，可此刻一碰上面，他满肚子的怨气与豪情就像是被脖子上套了绳的鸭子，嘎嘎乱叫却总也冲不出来。
“英子，你...你...”
吴良冲刘老头打了招呼，随即走上前，将哼哧哼哧满脸通红的牛大壮挤到一旁，问道：“你就是孙红英？”
“是啊。”姑娘一转头，傻了一下。
吴良长得好看不是一天两天，一直都是那种满天下小姑娘，排着队挨个送情书的班草校草级别，在省城如是，从小如是，现在亦如是。此刻突然出现，孙红英怎能不楞。
确认过后，吴良也不磨蹭，直接说道：“我是牛大壮的老板，也是他哥，你们俩的事我听说了，男女情爱的事分不清谁对谁错，也没必要去说。今天来找你只一件事，把账给还了吧。”
吴良一番话咬字清楚，说得淡定从容，可孙红英却在如花美貌下早已五迷三道，根本没心思关注他说得是什么，双手捧住下巴，也不接话，满脸迷茫作花痴相。
“还账？”车门另一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女声，人还没出现就开始大声嚷嚷道：“还什么账！”
只见孙母从另一侧推门下车，穿着一身再艳丽不过的大红色薄型风衣，衣服材质看上去倒还不错，像是真正的羊毛羊绒，可搭配着她那张无论如何涂粉抹油，都依旧遮不住岁月摧残的尖酸嘴脸，就让这种超过界线的艳丽打扮开始走向流俗，让人有一种打心底里生出的不适与厌恶。
孙母下车后，先是斜楞眼看了牛大壮一眼，随后一连串尖酸刻薄的语句从她嘴里喷了出来，“以前对我家英子满口甜言蜜语的是你，现在死乞白赖的也是你。怎么，觉得没戏了就想上门讹人？老娘告诉你，没戏！”
吴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从之前牛大壮以及门卫刘大爷的转述下，他大概就猜到了这家人应该不好相与，可孙母此刻这幅问也不问，便直接开喷的这幅丑恶嘴脸，未免也有些太过。
“这位...大妈。”
听到吴良的称呼，孙母眼皮瞬间抖三抖，可想起刚才在车里听吴良说，他是牛大壮的老板，那不就是现阶段在竹阳县炽手可热的那个吴良吗？
孙母努了努嘴，最终也没敢像之前那样说话，“吴老板，咱作长辈的，就没必要插手孝子之间的事情了吧，你说对吗？”
这大概就叫做看人下碟吧，吴良冷笑一声，“我今年才二十岁，可不敢和大妈你同辈份。你家姑娘做的什么事你自己清楚。如果只是吃吃喝喝两人随便玩一把，也就算了，算是牛大壮遇人不淑，可从他手里半坑半骗的那五千块钱，是不是该还了？”
不等孙母再开口，吴良又说道：“别拿孩子不懂事当借口，该拿钱拿钱，该道歉道歉，一切好说。否则我立马去派出所报案，告你家姑娘诈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