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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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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染红了安城的大街小巷。

光明和黑暗的对抗,只在天边留下一片绚烂的火烧云。

坐在马扎上的丑陋男人微微抬起头,对着地上已经打了一个盹的土狗伸出残破的手指。土狗并不怕他,反而亲昵地将前爪搭在男人的膝盖上,小尾巴摇出了天花乱坠的频率。

“饿了吗?”男人残破的声音折磨着耳膜。小土狗的尾巴摇得更欢了,一直耷拉着的小耳朵兴奋地竖了起来。

男人摸摸小土狗的脑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生理的饥饿感会增加心中的欲望,就好像已经被恶魔控制一样,所以黄昏,又叫做逢魔时刻。”小土狗并不知道男人在说些什么,只是伸出粉嫩的舌头,在男人手指上轻轻舔舐。仿佛在讨好,但更多像是急切的催促,我已经饿了,晚饭好了吗?

男人哈哈大笑,笑声里带着残破的苍凉。他站起身,拖着一条残破的腿,向身后的平房走过去。

小土狗撒着欢,四只小爪子兴奋地扒着地面,不断发出汪汪地叫声。显然,它已经知道,主人要给它准备晚餐了。

男人的脚步突然停住,骤变的气场,让满地撒欢的小土狗突然定住脚步,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男人拿出的那只正在响的电话。电话铃声有些陌生,但是很显然,这个铃声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喂?”男人接通电话,“有事?”男人被伤疤占据的脸突然僵住,高深莫测的眼中透出一股凌厉的锋寒。小土狗看着主人周身气场的变化,默默地后退了几步。

“谢谢你。”男人挂断了电话,就这么站在那,一动不动。

残阳如血,落在男人残破的背影上,如同鲜血淋漓的过去。那种伤太痛,他不能容许再发生一次。

“你看,人总是不知足的。”男人兀自与小土狗说这话,手指却在手机键盘上来回按动,“越是逢魔时刻,越是充满各种欲望。”他发出了几封邮件,眼睛里才露出了小土狗熟悉的光,“人就是这样,既想要魔鬼的力量,又不愿付出灵魂。果然这世上最难抓住的,只有人。”

男人说完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迈步走进平房。只剩下肉嘟嘟的小土狗,歪着小脑袋想不清楚主人究竟在说些什么?魔鬼是什么?欲望又是什么?灵魂好吃吗?它甩甩头,闻着房间里传出的肉香,闪着一双黑亮的眼镜,颠儿颠儿的跑进房间里去了。

韩弈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饿。

一片漆黑的环境加上高度紧张的精神,让他的肠胃暂时选择了休假。他只能感觉到冷,从心底里泛出的寒冷,让全身的汗毛都在这个时候次第站起。韩弈是感觉到血管里的血液在慢慢凝结,冰冷的错觉一直蔓延到心底。

哐,哐,哐,哐……黑暗逼仄的走廊里,连脚步声都变得压抑无比。

哐,哐,哐,哐……看不到终点的旅途,总会让人焦虑到难以言喻。

韩弈心中的无助和惶恐,竟然像荒草一样飞速生长,不管理智的火焰烧毁多少次,他们都会在不起眼的角落重新蔓延滋生。那种恐惧,让韩弈前所未有的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下去。

他必须快一点找到明轩,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在这座迷宫里安排什么刺杀的后招。不,是一定有后招!如果他是那人,他一定会在汇合地点留下致命的杀招!不管韩弈是否按照计划行事,明轩都必死无疑!

直走,丁字路口右转,靠墙边过去,地上有翻板。遇到岔路左转,走到头以后右转,上楼梯。只踩单数,否则楼梯会变成斜面。走过下坡以后,从侧壁上的小洞穿过,前面的大路通向地下水的暗河。果然,和老师说的一样,迷宫中机关重重,岔路众多,如果没有地图指引,很有可能迷失在黑暗之中。

抚摸着墙上凸起的点字,韩弈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再过两个路口,应该有一个较大的房间,或许,他会在那里遇见明轩。

手机发出一声电量低的提示音,韩弈看了一眼,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了。这一路走来,多亏了它,韩弈才有走下来的勇气和力量。前面的路不多了,韩弈决定关掉手电筒功能,自己一个人闯过去。

转过最后一个路口,前面的一间石室里照出了明亮的灯光。韩弈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明轩已经到了。

“别进来!”明轩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尾音。可惜来不及了,韩弈已经一脚踏进了这片虚伪的光明之中。

“滴”一声提示,空中传来毫无情感的机械音:“欢迎光临极限之室,请务必在完成挑战后再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韩弈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刺眼的光芒,周围的环境终于完整地落入了韩弈的眼中。

这是一间并不算大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缓步台。这里就好像是将一个石室套在了一个丁字路口一样。当然,并不只是丁字路口这么简单。正对入口的一面墙上有一排LED的屏幕,屏幕下面放着一摞扑克牌,在下面是五十四个卡槽。

而刚刚阻止韩弈进来的明轩,此时正单脚站在一块地砖上,做着一个诡异的芭蕾舞姿势,满头大汗。

若在平时,韩弈可能会吐槽两句,毕竟,明轩这家伙的姿势,实在太丑了。那种一脸认真,全身搞笑的气质,确实非常不搭。但是韩弈清楚的知道,明轩现在绝对不是在搞笑,他可能正处在危险之中。

“怎么了?”韩弈言简意赅。

“不是让你别进来吗!”明轩抱怨,全身上下却连一根汗毛都不敢动。

“怎么救!”韩弈依然不说废话。

“你今天都跟别人说了那么多废话了,就不能多赏我几个字儿吗?”明轩额上的汗水落在地上,绽开朵朵水花。

韩弈无视他,抬腿就要向里迈。

“停!”明轩就快叫出破锣嗓子了,“再走一步就会中机关了。”

韩弈心头一跳,他想起老师说过,这间石室有红外线机关。一旦触发红外线感应器,房间里所有的红外线都会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将人困住。如果被困住的人再次触动机关,就会掉进地板下面的陷阱里。

“你个闷蛋,让你滚你听不懂吗?这里很危险,快点走!”明轩头上的汗水越来越明显,平日里胡说八道的嘴里,竟然吐出了恶言。但这些话听在韩弈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久违的温暖,让他不断颤抖的心,有一种酸涩的错觉。他心头的惶恐,竟然因为明轩的恶言,消失于无形。明轩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阻止他重蹈覆辙。难怪,他们两个会成为好朋友吧。谁说他们两个完全不一样应该互看不顺眼来着?

微笑浮上韩弈的嘴角,一种叫做安心的感觉散落到四肢百骸。起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为了他不顾自身安危,起码,这世上还有一个真心对待他的至交好友。

“笑屁啊!快点走,这里很危险!”明轩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很显然,他已经到极限了。

“不。”韩弈的回答,从来都让明轩崩溃。

“快点走。我要是坚持不住,*就爆炸了!到时候,咱俩谁都跑不了!”明轩几乎是哭着在哀求。

爆炸?韩弈耳边响起刚刚那声提示。

“踏进来,就出不去。”他依然惜字如金,“机关已经启动,离开必定爆炸。”

明轩望天翻了个白眼,他那个不标准的芭蕾舞姿势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韩弈又不能立即离开。难道要两人一起死在这里吗?

韩弈回想了一下,透明棺材的机关,自救的方法就在脚下,自私的人会被机关困在其中;单人门的机关,自救的方法在每个人心里,虚伪的人会被机关送入死地;镜像空间的机关,自救的方法是相信大家,只想自己的人会被所有人抛下。那么在这里,抛下同伴逃走的人,一定会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破解机关的方法,一定就在房间里!

“那你也快点出去吧,离开这间房,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明轩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到达极限了,大脑已经失去了对手脚的自配权。不需要一分钟,只需要几十秒,他就可能直接倒地。到时候,房间里的*必然爆炸,自己是绝无幸免可能的,但是韩弈,他实在不希望他有事。

“我应该对你说声对不起的。”韩弈突然开口,从明轩看不到的角落发出今生第一次道歉,“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说的,但是如果现在不说,可能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你在说什么!”明轩看不到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我差一点就要对你下手了。”韩弈自顾自的说着。

“哈?”明轩的脑子没能准确地接受这条信息。

“有人绑架了凌墨,要我在你们两个中间选一个活着。我杀了你,他放走凌墨,否则凌墨就会死。”韩弈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你你你,你说什么?”明轩突然感觉背后被冷汗湿透了。

“你放心,如果我失败了,我就跟你一起死。如果我成功了,你就揍我一顿出出气。”韩弈的声音带着一点稍有的调笑,可是明轩完全感觉不到好笑。

“你要干什么?我跟你说闷蛋,你得给我想清楚,想清楚再做,否则你会后悔的!”

“明轩,”韩弈停顿了一下,“轩哥,这么多年,你一直要我这么叫你,我都不肯。今天一并叫了吧。如果我失败了,咱们下去以后,我一直这么叫你。”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