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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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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不想被人提及的故事,这是一段让人伤心欲绝的过往。说出来可能不相信,但事实永远都比想象来得更加残酷。

胖大姐是大学电影社的社长。在毕业季来临的时候,她和社员们准备拍摄一部冒险电影,作为毕业留念。他们还开开心心的讨论着,毕业以后要去什么地方找工作,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那是一次没有归途的旅程。

船在海上遇到风浪,搁浅在一座无名小岛上,胖大姐他们带着物资上岛避风雨,却遭遇了已经困在岛上的杨厉天等人。他们已经也是因为风雨被困在岛上,但是他们没有携带足够的粮食和水,已经处于弹尽粮绝的状态。胖大姐看他们可怜,劝服了同学,将一部分粮食和水分给了杨厉天,救活了这些人。

这是她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吃饱喝足的陌生人,突然变了脸,为了抢夺他们手里的物资,而将胖大姐等人赶入一个山洞,并将洞口封死。不管胖大姐怎么求救,都没有任何回应。他们被困在山洞里半个多月,同伴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山洞里充满了尸体的腐臭味,那个黑暗而封闭的地方,仿佛是人间地狱。胖大姐靠着石缝里渗进来的水,和她身上的脂肪储备,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半个月以后,那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对他们下毒手,却始终蜷缩在一边不敢动手的杨贺,背着杨厉天扒开了山洞,并将那些死去的人们拖出去埋了。胖大姐假装死人,看准杨贺走开的时候逃了出来。

她好恨,好恨这些心狠手辣的强盗,好恨这个降下暴风雨的贼老天,好恨那个不敢出手帮忙,只敢埋人缓解罪恶感的杨贺。但她更狠她自己。如果她没有决定拍什么戏,没有决定出什么海,没有决定救什么人,一切都会不同。他们还会像之前一样讨论着最开心的事,做着憧憬未来的白日梦!她好恨,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只留下她一个人活下来,因为活下来的无一例外都是该死的人。

所有,他要让所有人都死,一个都不能留下!

“那你是谁?”韩弈抓着调色盘的衣领,眼睛里充满坚定,“别跟我说你是为了赎罪而杀人。”

“我哥哥也死在那件事里。”调色盘并不退缩,“只有杨厉天那个傻子才没有发现,他的跟班里,就有被他杀死的人的亲弟弟。他还像平时一样欺负我,还在欺负我的时候,透露出了当初杀人的事。他知道我懦弱,就算我知道了也不敢报警,更不敢说出去。可死的那个是我哥哥。大姐找到我之前,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报仇,如何为我哥讨回公道!”

韩弈松开他,任凭他跌坐在地上:“所以,你们就合谋杀死杨厉天,让他用最痛苦的方式自己死去,和当初那些人一样,是么?”

调色盘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他拼命摇着头:“不应该是这样的。大姐根本就不应该死。我们应该把这些十恶不赦的人扔进山洞里,让他们也尝尝自生自灭的滋味。是我的错,我想要亲手杀他们,所以下手没了轻重,只一下竟然就划开了他们的喉管。”他看着韩弈,“也算你倒霉,谁让你那时候出现在附近,你不是替罪羊谁是!”

“你和霍权的思维还真是一致。”明轩在一旁出言讽刺。

“我们是一个老大带出来的,自然一个模样。坏人哪有什么区别,只有好人才傻不拉几的把自己分成千百份。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调色盘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什么样的老大,自然带出什么样的小弟。有什么稀奇的。”

“带走吧。”严峰有气无力地说着,仿佛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严叔,”韩弈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在岛上还发现了一些东西,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严峰摇摇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有急事,我马上要去见一个人。”他抓着自己的头,好像脑子就快要炸开了。

韩弈识趣地闭嘴了。不要给别人造成困扰,这或许是韩弈这些年里做的最多的事情。

严峰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第二次进入山洞以后发现的东西,让他不安,让他怀疑过往的二十年,他都生活在一个谎言里。他到底应该一探究竟,还是假装鸵鸟,忘记刚刚见到的一切!

他不知道要和谁讨论这件事。他想到了老师,但是老师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想到了明轩,但明轩要心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不能拿这些不确定的东西去烦他。他想到了凌墨,但是凌墨永远只会站在他身后,从来没有自己的声音。他想到了韩杰,但是韩杰只是个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他的选择并不多,他为自己的孤僻感到懊悔。他这时候的选择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正直严谨从不多言多语的好警察,严峰。

韩弈现在只能等,等到自己梳理清楚,等到严峰恢复正常。他不知道自己烦恼的事情什么时候可以解决。他甚至忘记了问一句,桃源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柳飘飘他们究竟怎么样了。或许连他也没想到,老严并不知情,就连在桃源岛上的老段也并不知情。

出港船只在后半夜相继回港,救护车将所有伤者相继带回医院。应该留下来主持大局的严峰,却在救护车到达以后迅速消失。韩弈失去了最后一个说出一切的机会,这也是日后韩弈不断懊悔的一件事。因为错过了,往往就是一辈子。

同样关注着事态进展的,还有那间华丽套房里的中年男人。雪茄早已经掐灭在烟缸里。窗外的观叶植物也已经被台风摧残得面目全非。黑眼镜站在窗前,依然保持着酷酷的姿势,眼观鼻鼻观心。那个地方支援中央的医生,哭丧了一张脸,站在沙发后面,那表情真是如丧考妣。

“什么话都没有留下吗?”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他一直昏迷着,什么也没说。”医生恭敬地回答。

男人深吸一口气,灯光落在他下巴上淡淡的胡渣上,竟然带有些沧桑的帅气:“可惜了,这么多年,也就在他面前能说几句痛快的实话。再也没有机会了。”

医生垂着眼睛,无框眼镜背后透出狡黠的光:“放心,您说过的心里话,绝对不会有人知道。”

男人的眉毛动了动,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你很聪明。”

医生嘴角挑起:“愿意跟随老板。”

男人望着窗外:“他们估计要回来了。严峰可能发现什么。不管他有没有发现,都不重要,安城需要一个新的刑警队长了。”

医生点点头:“是。老板放心。”

男人的眼神依然落在那株观叶植物上。叶子已经被大雨折断得差不多了,只剩一支柔软的新芽藏在众多的枝叶中,勉强地保存了下来。它的颜色更鲜美,形状更饱满,将来一定会成为一片最完美的叶子,在那些顽抗风雨的叶子都折断了以后。

“去吧。”男人轻声吩咐,“干净些。”

“是。”医生退出房间。

男人的手指在沙发上弹动了几下,抬头看黑眼镜:“我们是不是太高看他们了,他可能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不过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黑眼镜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都不曾稍动。

“跟你说话就是费劲。”男人笑了笑,自嘲,“我居然指望你能回答我的问话,果然是老了。”

黑眼镜下巴上的伤痕动了动,终于开口:“有些事,我们无能为力。”

男人靠在沙发里,放松地闭上眼睛:“不重要了。只是提前几天和推后几天的问题。既然他一直耿耿于怀,我也得给他些颜色瞧瞧。不能让他以为,我已经忘记他了,就说不过去了。”

黑眼镜一动不动地听着男人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对他来说,严峰只不过是一个名字,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对于他们至关重要。他不确定自己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是跟着老板做好他的职责,还是跟着自己的心,做好一个人的本分。原来他已经在漫长的生活中渐渐失去了人的本分了。他知道一定会有事情发生,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件事将发生的如此惨烈。

不,或许他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为时已晚。

同样感觉到为时已晚的,还有偷偷跟来却没能赶上船的严丽和凌墨。

凌墨已经快要急疯了,所以,在船只靠岸的第一时间就扑向了她家少爷。而严丽却在看到大量的救护车以后,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但是她觉得如果见不到严峰,一定会终身遗憾。

“我爸呢?”她抓住一个跑来跑去的警员,急切地问。

或许是严丽在警局里太有名了,除了葛易升那种技术宅,可谓家喻户晓。这个小警员第一时间认出了波霸美女姐姐。“你找严队吗?我们也在找他。段队他们已经回来了,刚刚就叫了好多救护车。现在又要叫,安城各大医院的救护车都不够了。我们还想申请直接派警车将伤者送医呢。”

严丽没心思听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她一心只想找到严峰。

严峰去了哪里?他会去哪里?

严丽突然想起,当年曾经给严峰的手机安装了定位软件。然后那个手机软件让白痴的老爸,就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所有行踪暴露给了宝贝女儿。严丽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定位。

代表严峰的红点在快速前进。

严丽想也没想,就钻进她那辆车,一脚油门追了出去。

或许是父女连心,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直觉。她一定要见到严峰,必须、立刻、马上!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因为是新兴路段,还没有安装摄像头。这里,右转是安城最好的宾馆,左转是安城大学的方向,直走就可以直接穿过安城,向深山老林进发。老严的车停在十字路口,人却不在车里。

“爸!”严丽的声音有些不安。

没有回应,没有一点回应的声音。

手机上,代表严峰的红点已经不动了,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一百米!但是严丽就是看不到,也找不到严峰的影子!

“爸!”严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她闻出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和那天夜里一样,淡淡的,却非常明显的血腥味。

“爸!”严丽向着红点代表的地方狂奔。她好怕,今生从未有过的害怕。

近了,更近了。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地上的刹车痕触目惊心!

远处传来警车的呼啸声,红蓝交替的光晃得她心中一片冰凉。

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严丽心中发出最后的呐喊。

你怎么能就这么倒下去呢?

案子的幕后人找到了吗?

洛天一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韩弈和明轩照顾好了吗?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下了呢?

谁说的来着,当一切看来恢复平静的时候,巨大的暗涌已经可以将所有一切完全吞噬了。呼啸的警车和刺鼻的血腥味,结束了一个时代,却预示着,一个新的故事即将开始。

暗字卷终